第十折、風雲突變良人現身

　　夜晚月色皎潔，如玉光輝灑進靈堂之內，把跪著的眾人身影拖出壹條條長長的倒影，白匹高掛四周，蠟燭高深，靈堂裏不時傳出淒切哭聲，更增悲傷。
　　噩耗傳來時，袁小蝶數度哭暈過去，此刻壹向大大咧咧天不怕地不怕的袁家小姐披麻戴孝，跪在靈堂內無聲抹淚，朱瑤看她實在是可憐觸景傷情下，站在壹旁也是暗暗垂淚，袁正南只有壹妻壹妾，正妻從小就身體虛弱，生袁小蝶袁少秋之後，沒過幾年就撒手人寰，袁小蝶和袁少秋從小都是跟著二夫人長大，眼下袁少秋弒父逃命，不知所蹤，諾大袁家竟只剩下二夫人，和袁小蝶，這兩個女流之輩。
　　朱瑤見袁小蝶壹張俏臉哭的是梨花帶雨，淚眼模糊，忍不住伸手抽出手帕幫她擦著臉上淚痕，袁小蝶壹動不動任朱瑤給她擦淚，眼光停留到棺材上，再也忍不住流下清淚，咬著紅唇抽泣的說不出話來，朱瑤連忙把她摟進懷裏，柔聲安慰，袁小蝶哇的壹聲哭了出來：“我想不明白……我想不明白，事情為什麽會發展成這樣，我哥他好好的為什麽要殺了自己的親爹？”
　　朱瑤見她難過成這樣，想起袁少秋用匕首狠刺袁正南的場景，仍然是壹陣不寒而栗，只是這種關乎軍國大事的機密，她又如何說的出口？
　　袁小蝶躲在朱瑤懷裏拼命搖頭又哭又叫，朱瑤有苦難言，明明知道事情是怎麽壹回事，卻又不知道該怎麽說，又不敢說，就在這時，靈堂之外，仆人大叫壹聲：“夫人到！”
　　袁小蝶聽到這個就好像盼到了救星，猛然回過頭去，只見壹名身材苗條，穿著藍衣長裙，發帶金釵的美貌女子，手提長劍從門外走了進來，袁小蝶悲哭壹聲：“娘！”
　　朱瑤看這二夫人並未穿喪衣，神色間頗多倉促，烏黑鬢發間斜插壹枝白花，想必是聽到消息，還沒來得及收拾，立刻就趕了過來。
　　柳君奴壹進門就看到袁正南靈位，美眸裏神情復雜，來到棺材旁，玉手撫摸著棺板，輕嘆壹聲道：“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
　　這話說的簡直是莫名其妙，袁小蝶似乎知道內情，從朱瑤懷裏掙脫出來，來到二夫人身邊哽咽道：“爹是對不起他，可他也不用下這麽重的手，妳看看爹的身體，說著想起袁正南身上十幾處刀傷，又是淚流不止！”
　　朱瑤看在眼裏，雖然不理解這二夫人在什麽表現的這麽怪異，但又想柳君奴即是袁正南的二夫人，好歹夫妻壹場，總不至於對這袁正南壹點感情也沒有。
　　柳君奴壹雙秀目怔怔瞧了瞧袁正南牌位，忽然轉過身姿，長發飄飄灑落肩頭，玉手緊握長劍喃喃自語道：“正南妳這人壹輩子吃了太多苦，旁人不曉得妳心裏苦楚，我這做妻子的總該知道壹些妳心中想法……”
　　她說著為袁小蝶擦去眼淚，憐愛無比的把她摟在懷裏柔聲勸道：“蝶兒別哭了，不然他在九泉之下也會傷心，”
　　袁小蝶依偎在她懷裏，嘴裏喃喃細語道：“娘，我怕……”
　　柳君奴撫摸著她頭頂秀發，勉強露出微笑，“其實這世界上有很多很多比妳更加苦命的孩子，從小沒衣穿沒飯吃，但是他們都在苦苦堅持著活下去，蝶兒，妳記住，是袁正南的孩子，從前有妳爹在前頭照顧著我們，現在他去了，就只剩下我們娘倆兒，我們不堅強，誰又能堅強呢？”
　　柳君奴說著目光看向門外輕笑道：“您說是不是呢，公主？”
　　壹道細長的影子倒映進靈堂內，視線中壹襲白衣勝雪的趙青青立在門口，絕美容顏氣質清冷，擡起臉頰壹雙美睦看過幾人，步態優美走來，來到牌位前看了幾眼牌位，忽而對著靈位曲膝跪在地上，眾人無不動色，柳君奴也是緊皺細眉，誰又能料到，以趙青青堂堂梁國公主之尊，竟會給死去的臣子下跪。
　　眾人都吃驚非淺，趙青青不言不語，恭恭敬敬的就沖靈位磕了三個頭，才站起身來，美眸看過堂上幾人，停留在柳君奴臉上，淡淡道：“本宮剛才跪的不是壹個臣子，跪的而是這天底下的正義……”
　　柳君奴從未料到她會有如此舉動，只是眼下乃是非常時期，牽著袁小蝶輕彎腰肢行了壹禮道：“公主如此大恩，我家老爺若泉下有知，也會含笑九泉了。”
　　趙青青秀目中也多了幾分悲傷道：“夫人請不要這樣說，袁大人為國盡忠，抵禦北國侵略建功赫赫，竟不想遭此毒手。”
　　她說著語氣壹頓，已將玉手負於背後道：“本宮已傳令三千禦林軍封鎖全城捉拿袁少秋，務必在十日之內，將兇手擒拿歸案，以慰袁大人在天之靈。”
　　柳君奴手提長劍，大步來到趙青青面前笑道：“公主這樣可不好吧？”
　　趙青青問道：“有何不好？”
　　柳君奴偏過臉頰，緊握長劍背對著趙青青道：“老爺死得不明不白，誰也不能保證少秋就是兇手，公主為何壹口斷定，少秋就是兇手呢？”
　　趙青青立在原地從容自若道：“請夫人不要懷疑本宮，本宮的所作所為皆是為了袁家著想，如果夫人是懷疑，亦或者不相信是袁少秋殺的城主，請問這麽大的事情，夫人難道真的不懂壹些內情嗎？”
　　滄啷壹聲只見清光劃過，柳君奴玉手持劍，劍尖指著趙青青胸口，字字念道：“我家老爺為梁國雖談不上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可是公主卻為何放走了真正殺他的北國人？”
　　朱瑤看到這裏急忙叫道：“夫人不可以，殿下也是沒辦法，當時袁城主他已經被北國人壹刀刺中要害，根本就救不過活了，誰也沒有料到會這樣，這個怪不得殿下她，夫人您真的錯怪殿下了。”
　　趙青青壹動不動，燭火照著這個美得令人驚心動魄的少女，她眼眸清澈凝視著柳君奴道：“本宮知道，袁大人壹生操勞，只為的是天下百姓平安快樂的活下去，妳說當時的情況下，事已至此，本宮若不放範文宣走，等於是幫慕容沖消滅了壹個大患，北國朝廷內兩虎相爭的局面，瞬間就會失去平衡，就算北國不為使臣報仇，定州又真能承受起壹個統壹對外的北國嗎？”
　　柳君奴閉上眼睛嘆道：“我知道少秋是恨正南恨到牙癢癢的地步，除了他壹個人，別人也不會恨到往正南身上刺那麽多刀的份上，就算他是被逼的，可他畢竟也是親手殺了自己的父親。”
　　她收起長劍入鞘：“正南武功極高，如果沒有北國人先給他重創，少秋是壹輩子也殺不了正南的，這就是冤孽吧。”
　　趙青青道：“本宮已奏明聖上，請求追封袁大人為壹品忠義將軍，袁家上上下下世代由朝廷供奉，請夫人小姐節哀順變。”
　　她說完看見朱瑤還站在哪裏，伸手沖她勾了勾道：“朱瑤，妳也累了壹天了，不如隨本宮壹起回去吧。”
　　朱瑤忍不住瞧瞧袁小蝶，本想說不走的留下來陪她，袁小蝶搖頭苦澀笑道：“瑤姐姐，妳身體不好，就快回去吧。”
　　朱瑤想再說些什麽，趙青青走過來拉起她玉手道：“我們外人不好在這裏，還是走吧。”
　　兩人壹路慢步走著回到寢宮時，朱瑤全是疑問，便也直接問道：“殿下明明把袁少秋囚禁了起來，怎麽還派人大動周折的四處抓捕呀？”
　　趙青青剛喝了杯茶水，聞言道：“這個要我從何說起呢，現在就把袁少秋抓出來殺了，好像也顯得太順利了，旁人總不會相信的，過段時間再說，就沒什麽人說閑話了，真真假假，畢竟在流言面前都是不堪壹擊嘛。”
　　朱瑤握緊她玉手道：“殿下剛才受了那麽大誤解，真是委屈妳了。”
　　趙青青輕描淡寫道：“比起別人受得苦楚，我這些小委屈又算得了什麽。”
　　她說著擡頭凝望窗外明月，誰料想，喊殺聲大作朝這兒湧來，似是刺客征朝寢宮這邊殺來，朱瑤吃驚匪淺道，“殿下，這怎麽了？是不是北國的人又回來了？”
　　趙青青握緊秀拳冷笑道：“如果是，那就再好不過了。”
　　拉著朱瑤玉手從容自若朝走出房間，寢宮附近不時響起抓刺客，抓刺客的喊聲，夾雜著人的慘叫，狼狗的吠聲，朱瑤道：“誰這麽大膽，竟敢闖進這裏啊？”
　　趙青青玉手壹揮，身邊立時便有大群侍衛散開擋在前面，她氣定神閑，靜靜看著院子入口，目光清冷依舊。
　　朱瑤心裏卻不知怎麽了，砰砰直跳，聽的喊殺聲越來越近，壹名蒙面男子武功矯健無比仗劍殺來，遠遠的看不太清楚，男子劍法迅猛。有時卻又飄柔不定，四周盡是侍衛們聯手剿殺這黑衣人，拼了命也不讓他闖進寢宮深處。
　　刀劍無眼，壹個又壹個人倒在地上，宮廷侍衛豈是等閑？隨著鏖戰的持久，男子身上也多有創傷，劍法也不如剛開始那麽兇猛了，但依然是頂著重重壓力，殺了過來。
　　壹輪明月高照，月光柔和傾斜下來，轉眼間又是兩名侍衛被殺，趙青青美眸冰冷斷然道：“取我弓箭來！”
　　旁邊帶劍丫鬟，立時取出壹套寶雕玉弓，趙青青伸手接過，張弓搭箭，便對準了那人，那人縱劍沖殺，往寢宮逼來，趙青青緊扣弓弦，啪，壹聲，玉手松開弓弦，箭如脫韁野馬直射出去，那人武功極高，聽到箭來風聲，正要躲閃，正見月色之下，朱瑤壹襲黃衣紗裙立在臺階下，美眸正凝望著自己，忍不住斷喝壹聲道：“瑤兒！”
　　朱瑤聽到這喊聲，美眸睜大尖叫壹聲：“不要！”
　　急忙要去阻止趙青青，卻見她弓弦上空空如也，蒙面男子正中壹箭，朱瑤瘋了壹樣不顧壹切急急忙忙沖了過去，哭叫道：“妳們別殺他，妳們別殺他，殿下，殿下……”
　　十幾個侍衛拿著刀劍圍成壹團，朱瑤拼命分開眾人，把蒙面男子扶了起來，玉手顫顫巍巍揭開他臉上面紗，赫然露出壹張清秀英俊的臉，正是燕亦凡……
　　兩人真是苦盡甘來，卻又以如此場景相見，燕亦凡受了傷也不自覺，笑著擡手撫摸朱瑤容顏道：“路上遇見了範先生，是他告訴我妳在這裏。”
　　朱瑤流著淚道：“我想出城找郎君，奈何世道太亂，沒想到，郎君因我受這苦楚。”
　　她見愛郎傷勢嚴重，正要求趙青青派人醫治，卻見趙青青背負玉手走了過來，眼裏神情頗多復雜掩不住關心之意，朱瑤急道：“殿下，他是我未來的丈夫，您可壹定要救救他啊。”
　　看見趙青青在旁邊，燕亦凡偏過臉去道，“不用她救。”
　　趙青青聞言臉色壹陣蒼白，緊握秀拳冷淡道：“押入牢房，宣禦醫！”
　　朱瑤從未見過趙青青如此生氣過，再壹想押入牢房，登時急了，揪著趙青青衣衫不放哭道：“殿下，妳不能這樣，妳不能這樣……”
　　趙青青玉手壹揮，轉過身道：“朱瑤，我累了，妳放心我不會見死不救的，他既然是妳未來的丈夫，他的底細妳也應該很清楚，妳別這樣胡鬧下去，讓袁家的人知道，不然我也不好說了，妳知道嗎？”
　　朱瑤流著淚哪裏聽得進去，心亂如麻道：“可是，殿下妳能讓我陪在他身邊嗎？求妳了。”
　　趙青青顯得很是無奈道：“國有國法，我雖然是公主，可眼下他闖進公主寢宮，殺了那麽多侍衛，就算是皇帝也很難做，朱瑤，我只答應妳，絕不會讓妳郎君受苦，好不好？”
　　她說著不容朱瑤拒絕，當場下令道：“送朱瑤姑娘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