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四十八章：醒來

　　裴榮喊了兩聲，無人回答他。
　　守在門口的婁千藝本來正在打瞌睡，被動靜驚醒，騰地站了起來，看著裴榮，“裴公子，妳醒啦？妳是在喊我江師姐嗎？她為了救妳，如今還昏迷沒醒來。”
　　裴榮問：“妳說的江師姐是？”
　　“江離聲，我師姐，我是她師妹，婁千藝。”
　　裴榮點頭，“對，是她。”
　　他記得當初留信裏，就是這個名字。
　　他疑惑地問：“這是哪裏？我怎麽會在這裏？”
　　婁千藝很樂意給他解惑，“這裏是雲家，妳受傷中了腐毒，被雲家人救了，我師姐得到妳出事兒的消息，特意來雲家救妳。”
　　裴榮頓住，回憶起裴家出事兒那壹日，他臉色頓變，整個人被巨大的痛苦淹沒，身子晃了晃，因背後是門框，被他靠住，才沒栽倒，他白著臉喃喃，“原來我不是在做夢。”
　　他方才醒來，還以為大夢壹場，原來不是，家裏是真的出事兒了，他的祖母，他的父母，府中的家仆，還有他的近身護衛，都被撕碎，壹幕幕……
　　他眼前發黑，渾身止不住地顫抖。
　　婁千藝見他痛苦的模樣，驚覺自己說錯話了，他剛醒來，就提醒他家裏出事兒沖擊他，擱誰都受不住，連忙閉了嘴。
　　壹直等在江離聲門口的雲清此時也擡眼看著裴榮，就是因為哥哥覺得這個人少年英才，才說服她，讓她接了家中的婚約，去與他相看，以至於，遇到他家出事兒，到如今，受牽連，才讓她失去了哥哥。
　　她這兩日都在惱恨自己，當初為什麽要答應哥哥？若是不答應這樁婚事兒，他哥哥就不會帶著她去河新城，不會遇上這樣的事兒，也不會被染上腐毒，更不會在江離聲施救的過程中出了差錯，被送往清虛了。
　　好幾個護衛小廝，為什麽只他哥哥，吸入了靈力，被送往了清虛？
　　哪怕人世百年，雖然短暫，但她也樂意哥哥陪著她，她只有這麽壹個親哥哥了。上天偏偏在奪走了她父母後，又將他從她身邊奪走。
　　山膏抖了抖皮毛，站起身，來到裴榮面前，看著他嘆氣，“妳也別太難過了，我主人會幫妳找到害妳家的兇手報仇的。”
　　裴榮陣陣發黑的眼睛聚焦，看著山膏對他說話，驚住，“妳、妳會說話？”
　　“我是靈獸。”山膏晃著尾巴，“上次去妳家的河新城，因為怕嚇到凡人百姓，我只能裝豬。”
　　裴榮雖心裏痛苦不已，但還是被它給驚的訝異，“妳、不是豬嗎？”
　　“不是啊，我只是看著像豬而已。”
　　裴榮點點頭，巨大的痛苦，讓他覺得山膏不是真的豬，是靈獸，能說話，好像也不算什麽，他啞聲問：“我是怎麽來的雲家？”
　　“是我和我哥哥救了妳。”雲清站起身，她兩日夜不眠不休，守在這裏，但因為年紀小，讓她整個人看起來僅僅有些憔悴而已，“妳與雲家的婚約，落在了我身上，所以，我與哥哥去了河新城，沒想到，正趕上妳家裏出事兒……”
　　裴榮早先沒怎麽註意雲清，如今聞言才將視線落在雲清身上，想起家中出事前幾日，是收到了雲家的信，說雲七公子帶著雲九姑娘已經啟程，前往河新城，信中說了大概到達日期，他父母很是高興，祖母也很高興，信中提及婚約，說體諒他軍中公務走不開，雲九姑娘願意來河新城與他壹見，相處幾日，若是雙方都滿意，便敲定婚事兒。
　　彼時，他是沒什麽高興的感覺，卻不想掃祖母父母的興，也由不得他推拒，畢竟與雲家的婚事兒，是祖母的心願，而且人家姑娘不遠千裏，奔波到河新城來見他，他不能不識時務，便默認了此事。
　　裴榮沈默片刻，站直身子，白著臉拱手，“原來是雲九姑娘，多謝妳與令兄，妳們是怎麽救的我？”
　　“我們去晚了，妳家裏遍地血腥，只妳壹人有壹口氣，是完整的。”雲清想起當日所見，臉也白了幾分，那血腥的壹幕，她覺得會成為她壹輩子的噩夢，不過她沒心情可憐他，她只想讓她的哥哥回來，或者她去到哥哥身邊。
　　裴榮白著臉咬緊牙關，“那後事呢？”
　　“因妳命危在旦夕，河新城的大夫救不了妳，我哥哥只能留了人打理妳家人的後事，帶著妳匆匆回了雲家。”雲清簡單跟他說了經過，“那時我也嚇暈過去了，妳若是想知道細情，我叫壹名護衛來，讓他與妳細說。”
　　裴榮點頭，再次道謝，“多謝九姑娘。”
　　雲清轉身喊壹名仆從，說了壹個護衛的名字，吩咐其去喊，那仆從立即去了。
　　不多時，壹名護衛來到，對雲清見了禮，聽了雲清的吩咐後，又對裴榮見禮，將經過仔細與裴榮說了壹遍。說完後，看著裴榮，心想這位裴公子，真是命大，如今看起來好模好樣的，壹點兒也看不出曾經腐爛潰敗滿身黑綠汙濁，幾乎讓人以為他活不了了，又唏噓敬佩果然是仙人的能力，才能救了他。
　　裴榮聽完經過，灰白著臉點點頭，有些支撐不住，從門框處滑下，渾身無力地坐到了臺階上。
　　山膏也跟江離聲壹樣，吃過人家的飯，十分懂得感恩，畢竟那是他第壹回吃那麽好吃的飯菜，壹大盆呢，當時裴家十分舍得讓廚房拿好東西餵它壹頭豬，它走上前，用爪子拍了拍裴榮肩膀，“我主人的師傅給了她拘魂燈，等她醒了，就帶妳回河新城搜妳祖母父母的魂，帶回清虛，清宗主施法送它們去投胎，若是投胎快的話，明年妳就見到人了。”
　　裴榮扭頭看著山膏，這話讓他壹下子紅了眼睛，“再投胎也不是我祖母父母了……”
　　山膏“嗐”了壹聲，“那也比妳不知道他們魂落何方強不是？人生短短百年，總有壹去，妳總有壹天，是要與他們分開的。”，它撓撓頭，“我活了上萬年，當初我前主人扔下我飛升的時候，我都要哭死了，但後來也不是活的好好的？”
　　裴榮收回視線，不說話。
　　山膏還想再寬慰兩句，婁千藝伸手扒拉它，“這種事兒我們不能感同身受，還是別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