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二十二把劍，離開潯州

　　“沒有什麽放不下的。”
　　杜靈聽到他說這句話, 沈默壹會抿唇道：“妳這句話給我壹種，妳什麽都沒放下。”
　　聞言陳遇槐楞了壹下，他想起過去種種, 擡手捏住杜靈身後的壹縷頭發, 莞爾：“或許是。”
　　杜靈怕自己說的話引出他的傷心事, 連忙道：“畢竟小師兄又不是神仙，怎麽可能無情無欲呢？我們不提這些了，小師兄接下來打算去哪裏？”
　　“歸雲寺。”陳遇槐想了片刻道, “離這裏並不是很遠，應該幾天就到。”
　　杜靈聽了點點頭，不再說話。
　　她回到院子後並不著急睡下，而是坐在屋內看著桌上的燭火, 杜靈伸出手靠近跳躍的火光，她能明顯感受到皮膚上灼熱的溫度。
　　杜靈不知道陳遇槐是不是也是這樣，不知道他能不能感受到溫暖的光。
　　從前在浮黎山的時候, 杜靈不知道陳遇槐還有這樣的身世，但如今知曉也沒有辦法安慰他半分，她和陳遇槐的境遇不同，無法感同身受, 也無法安慰。
　　他也不需要人安慰。
　　此時天色徹底黑盡, 外面黑黝黝的，只剩下屋裏還有明亮的火光。
　　杜靈聽見有人敲門，隨後是開門聲，她聽見屋外陳遇槐微冷的聲線，“妳來做什麽？”
　　杜靈猶豫再三，還是起身開門出去，“小師兄？”
　　她看見有人站在小師兄門口, 壹身華貴的錦衣，卻是陳錦書。
　　“靈靈，妳還沒睡？”陳遇槐看杜靈衣衫整齊，發髻未亂，步搖珠花都未曾取下，不似從床上剛起的模樣。
　　杜靈走過來搖頭回答：“睡不著。”
　　她又看向旁邊的陳錦書，看他壹直低著頭，不知道他要做什麽，“妳來找小師兄有事？”
　　陳錦書沈默半晌才開口：“我可以再見見她嗎？”
　　“不行。”陳遇槐毫不留情拒絕，“她現今神誌不清，根本認不出妳，只能去找佛修誦經洗凈她身上的怨氣。”
　　“妳們要帶她去哪？”陳錦書擡頭看向陳遇槐，目光明亮。
　　他並不想承認眼前的人是自己的兄長，但是小蠻在他手上，不能不低頭。
　　陳遇槐見他鍥而不舍，反而覺得有些頭疼，“妳知道也沒有用，妳又不能跟過去。”
　　他將陳錦書趕走，才和杜靈說話，“明日早起，妳也早點休息。”
　　“小師兄也是。”杜靈說完跑回自己屋。
　　杜靈關門的時候似有所感，她擡眼看過去，見陳遇槐並未回屋，而是站在屋外看著自己，忍不住露出笑容。
　　杜靈將屋門合上，轉身看著屋裏的燈光，走過去伸出手感覺到上面的暖意，才回到床邊準備休息。
　　半夜杜靈被壹陣吵鬧聲驚醒，她睜開眼隨意穿好衣衫，打開房門發現外面聚集著不少衙役，手中拿著火把站在院子裏，似乎還在商量對策。
　　杜靈覺得不妙，她立即關門將門拴上，原本的困意瞬間消散，她立即回到自己床邊，將自己的東西收拾好，才再次打開門。
　　門口站著幾個比她還要高的壯漢，杜靈直接壹腳踹上去，將人踹飛後，出門沒看見陳遇槐，不由緊張喚了壹聲。
　　“小師兄！”
　　“這裏。”陳遇槐應了壹聲。
　　杜靈擡頭尋聲看過去，見他站在不遠處的屋頂上，連忙腳尖壹躍，落到他身邊。
　　“怎麽回事？”她看著底下的衙役問。
　　領頭的人讓人去找梯子，其他人瞧見杜靈會飛，腿有些發軟，拿著長刀警惕盯著杜靈和陳遇槐。
　　領頭的壹名衙役讓自己鎮定下來，望著二人道：“妳們已經被我們包圍了，勸妳們快點下來，不要負隅頑抗！”
　　“有人報官了。”陳遇槐並不搭理下方的眾人，而是看向遠處，天邊只有隱隱的光亮，此刻天空還黑著，還不知要多久才亮。
　　杜靈幾乎壹眼就看見院外站著的陳夫人，她望著陳夫人臉色瞬間冷了下來，忽然明白為何陳遇槐不想和這壹家人牽扯上關系。
　　因為不值得。
　　“走嗎？”杜靈轉頭看向陳遇槐，似乎不想在這裏多待。
　　陳遇槐見她難得不勸自己，不覺露出壹絲笑意，“好啊。”
　　此刻有人找到木梯，正搭在房檐邊上，幾名衙役先後爬上來，抽出腰間的彎刀，戒備看著二人。
　　“憑幾個凡夫俗子，就想困住我們？”杜靈不屑地揚起嘴角，臉上的神情與陳遇槐往日的神情有些相似。
　　她和陳遇槐對視壹眼，二人施展術法，直接越過底下眾人往陳府外飛去。
　　杜靈出了陳府外，回過頭看了壹眼燈火通明的陳府，擡頭見陳遇槐神情不解望著自己，她彎起嘴角，和他相伴離開。
　　陳宏知曉府中的動靜，看著擅自找來官府之人的陳夫人，頓時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意味，他罵了陳夫人幾句，卻被對方反嗆，壹時急火攻心喘不過氣。
　　另壹邊陳錦書知道此事後，站在屋門前呆楞許久，才轉身回自己房間，只是這壹回，他身邊再沒有為他掌燈的少女。
　　陳遇槐和杜靈並不著急離開潯州府，而是回到當日住下的客棧，好在當時他們和客棧老板說過有事出門房間留著，不然這會估計沒地方睡。
　　杜靈回到自己房間，她點亮屋裏的燭火，打了個哈欠，隨便往床上壹躺了事。
　　次日醒來杜靈還有些困倦，她洗漱好後才出門，杜靈站在欄桿邊往下面看了壹眼，見陳遇槐坐在樓下喝茶，便步履輕松跑下樓梯，坐在桌邊。
　　“小師兄，我們現在就走嗎？”杜靈手托著下巴，臉上還有些倦意，“我還有些困。”
　　“睡多不好，再坐壹會就走。”陳遇槐說完後，找來店小二問杜靈要不要點壹些東西吃。
　　雖然她已辟谷，但還是免不了這些口腹之欲，當場點了壹些早點。
　　杜靈和陳遇槐都不提昨晚之事，二人聊了壹會，等杜靈吃完東西，陳遇槐就起身去結賬準備離開客棧。
　　等再見到馬車的時候，杜靈摸了摸車前的兩匹馬，兩匹馬皮毛顏色都是棕色，這麽多天下來，杜靈給它們分別起了壹個名字。
　　左邊的叫小馬，右邊叫大馬。
　　她摸著小馬的鬢毛，微微笑問：“小馬，有沒有想我啊？”
　　小馬打了壹個響鼻，將頭偏過去，也不知道是回答杜靈的話，還是在抗議她起的名字。
　　杜靈沒在意，轉頭看向坐在馬車車轅的陳遇槐，見他等自己，便歡歡喜喜坐上去。
　　“走咯！”杜靈看著陳遇槐駕馬，大馬小馬踏著步子離開客棧往城外走去。
　　到了城門口，杜靈見什麽事都沒有發生，便問陳遇槐，“我還以為會有人攔我們。”
　　“沒人省得費時費力。”陳遇槐並不在意原因。
　　杜靈又問：“小師兄，妳知道去歸雲寺要往何處走？”
　　“知道。”陳遇槐回答。
　　杜靈望著頭頂比昨日還要明亮的陽光，擡起手遮在自己眼睛上方，看向前方的路。
　　沒壹會她發覺他們走的路有些眼熟，她好像來過，而且馬車越走越偏逐漸脫離官道。
　　她轉頭看向陳遇槐，“小師兄，這是要去哪兒？”
　　“再去看壹眼她吧。”陳遇槐垂下眼睫道。
　　他駕著車壹直到山腳，他才從馬車上下來，開始往山上走。
　　杜靈茫然跟著他上山，等瞧見陳家祖墳後，杜靈才緩慢明白過來，她轉頭看向陳遇槐，他臉上還是沒什麽神情，但杜靈覺得他並不是表現出來的那樣。
　　陳遇槐站在於燕婉墓碑前，半晌後他躬身壹拜，算是全了零星的母子情分。
　　杜靈見了，便也學著他壹拜。
　　陳遇槐見了，沒忍住笑開，“我拜生母，妳拜什麽？”
　　杜靈思考壹瞬回答，“感謝她生下小師兄，不然我也遇不到妳。”
　　聞言陳遇槐抿唇壓下嘴邊的笑意，最終還是彎起眼睛，桃花眼瀲灩著水光，日光落盡他眼中，恍若星辰入水。
　　杜靈看見他笑，自己也不覺揚起嘴角。
　　“走吧。”陳遇槐開口，他看了壹眼於燕婉的墓碑，和杜靈離開，將它緩慢遺忘在身後。
　　重新回到官道上，杜靈坐在馬車上還有些感慨，和陳遇槐說這幾日發生的事。隨後她拿出地圖看潯州府和歸雲寺的距離，也不知道能幾天到。
　　忽然壹陣急促馬蹄聲傳來，杜靈回過頭就瞧見陳錦書壹身輕裝，他驅著馬近前，看向陳遇槐問：“介意本少爺隨行嗎？”
　　“妳怎麽來了？”杜靈睜大眼睛看他，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怎麽，本少爺來不得？”陳錦書仿若還是當時初見時的模樣，少年傲氣半分未改。
　　杜靈辯解道：“妳出來妳父母知道嗎？”
　　“知道，但我意已決。”陳錦書猶帶稚氣的臉上透著壹股從容，隨後他問陳遇槐，“現在可以告訴本少爺，妳們要將她送去哪裏了嗎？”
　　杜靈並未擅自回答，而是轉頭看向陳遇槐，見他擡頭望著陳錦書開口：“歸雲寺。”
　　說完他不再看他，而是專心駕車趕路。
　　陳錦書見狀驅著馬跟上，也不再詢問。
　　杜靈還是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她不知道陳錦書是怎麽追上來的，於是問：“妳怎麽知道我們會走這邊？”
　　“衙門的人說妳們昨晚沒有出城，我壹早就讓人在城門四處守著，壹有消息就回報。”陳錦書回答，他看向杜靈，“妳們既然半夜不走，那白天必然不會暴露身份，所以壹定會走城門。”
　　杜靈抿唇轉頭看向陳遇槐，湊過去和他小聲嘀咕，“這會兒看上去比較像妳弟弟了，壹點也不傻。”
　　陳遇槐手指點著她腦袋，將她推離自己，並不回話。
　　杜靈見他不理自己，便轉頭看向陳錦書道：“那妳應該知道，我們此行是為了送她轉世，小師兄也說過妳們無緣。”
　　“知道。”陳錦書彎起嘴角，神情溫柔，“我來送她壹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