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31章 貴妃的擔憂

　　貴妃不語，只兀自生著悶氣，繼而丟下丈夫獨自去了寢宮。
　　萬歷壹頭霧水，等貴妃走後問了宮人，這才知太後訓斥事，不由皺眉。
　　前些日子葉向高上了密揭，說年後皇帝仍未讓福王歸藩，京中有流言紛傳。
　　甚至有危言聳聽輩稱宮中將有大變，福王將取代太子為帝。他已令錦衣衛嚴查此流言源頭，但終歸治標不治本。如不使流言繼續，唯有速使福王歸藩。
　　此事讓萬歷十分不悅，他去年便和葉向高說好，待太後壽辰之後再叫福王就藩，葉向高偏等不及，非要舊事重提。又說什麽民間流言，端的就是在借機逼他。
　　枉他好心準了增補閣臣事，又叫魏良臣放了東林書院師生，現在看來，這福清相公是得寸進尺，說他這皇帝失信，分明是他這首輔才無信。
　　萬歷大為惱火，單是葉向高倒罷了，現今太後也來催促，還把貴妃給訓了，看來太後那裏對福王不就藩這事也有成見。
　　他素來孝順，肯定不會讓太後不高興，故而心下暗嘆壹聲，明白自己怕是留不得老三了。
　　但如何和貴妃交待呢。
　　萬歷忐忑不安的到了寢殿，就見貴妃斜倚在窗欄前，頗是落寞。走近了看，貴妃眼角分明還有淚水。
　　“妳受委屈了，莫生氣了。”
　　萬歷心疼的坐在貴妃身邊，爾後壹只手輕輕搭在貴妃的肩上。
　　“我哪有委屈，自古沒有媳婦生婆婆氣的道理。”貴妃側過身去，不願理睬丈夫。
　　萬歷不敢多說太後的事，在邊上猶豫再三，終是忍不住在貴妃耳畔低語道：“不若讓老三出京罷，免得妳老受氣。”
　　聞言，貴妃身子顫了下，轉過身來看著丈夫不悅道：“說好冬天的事，怎麽又要改……妳這做皇帝的能不能有點主見？”
　　萬歷苦笑壹聲：“多幾月，少幾月，有什麽打緊的。”
　　“妳是真要讓常洵走麽？”貴妃凝視著丈夫。
　　萬歷沒有說話。
　　貴妃眼角壹下又紅了起來，落淚道：“自常洵出生以來，得了妳這父親什麽？只苦了我母子每日叫人指指點點，說我倒罷了，妳知道就好，可常洵又做錯了什麽？都是妳的兒子，為何壹個是忠，壹個就是奸？”
　　“皇位不能給他，朕便其它多補些罷了。”萬歷嘆了壹聲，嫡庶之分，便是他這做皇帝的都動不得。
　　貴妃也知太後既發話了，常洵肯定不能再留在京城了，只是心中舍不得。但事已至此，她也無法制止，便悠悠對丈夫道：“妳說話幾時算數的，先前的皇莊便裁了壹半，常洵在京裏做些買賣賺些錢財貼補生計，外朝便說他欺行霸市，妳這當爹的不為兒子做主反叫給停了……
　　妳說，妳能補他些什麽？怕是妳真補了，回頭還是叫外朝給弄沒了，於其每每叫常洵擔個惡名，不若妳什麽都不給他，就叫他在洛陽好生呆著，有甚吃甚，總餓不死就行……”
　　說起這些，貴妃真是壹肚子怨言。
　　萬歷也是無語，他知貴妃說的是實情，他真的沒法補貼常洵，因為外朝那裏根本通不過。
　　只能道：“內庫但是有，朕就給他便是，常洵是朕的骨肉，哪裏會如妳說的這般。”
　　“內庫有什麽？”貴妃白了丈夫壹眼，“妳這當皇帝的還欠著人錢呢。”
　　萬歷輕咳壹聲，貴妃說的肯定是他跟魏良臣借銀十萬兩的事。
　　可這錢，哪裏用還。
　　皇帝借的錢，真的需要還麽？
　　那魏良臣只要是有良心，就當知道他能有今日，全是皇帝的恩賜。別的不說，就沖他皇帝開了口，他魏良臣也不能要這筆錢啊。
　　“那妳說怎麽辦？只要朕能做到，便都允妳好了。”
　　萬歷還是想著盡最大努力讓常洵在洛陽過好些，也讓愛妃心裏好過些，同時自個心裏也能少些愧疚。
　　貴妃似早就考慮此事，她道：“我壹直想著這事，也知不能讓妳為難，所以，不若往後良臣那邊的錢妳都給了常洵吧。”
　　萬歷聽後壹怔，旋即搖了搖頭：“他哪有什麽錢，海事都未啟呢。”
　　貴妃哼了壹聲：“南都的事，妳當我不知道麽？”
　　萬歷訕笑壹聲：“這事八字也沒壹撇，朕就是裝作看不見，他魏良臣也未必能弄多少錢。愛妃有所不知，南都那幫人可狡猾著，有時候朕也拿他們沒辦法。”
　　“都死了人，這事可不能善了。小魏好心腸，妳這做皇爺的不當回事，我可當回事呢。那礦場的事，怎麽就成了他徐家的了。這本是陛下妳的錢，他替妳要回來，妳就得撐著他。南都那幫人叫嚷再兇，妳也不能把小魏按住了打板子。”
　　見貴妃知道的這麽多，萬歷知道肯定是金忠告訴他的，便笑著道：“朕不是給他遞了口諭了麽。”
　　貴妃微微搖頭：“我說句難聽的，人家小魏做事，比妳這當皇爺的要有氣魄。”
　　萬歷笑了起來：“朕是皇帝，哪能跟他那般亂來。”繼而點了點頭，“好了，這次良臣真若能在南都有所收獲，朕都給常洵好了。”
　　貴妃卻追問了壹句：“那海事的呢？”
　　萬歷頓時愁眉苦臉：“我的好愛妃，朕和妳還過不過日子了？”
　　貴妃沒好氣道：“反正，海事真要賺著大錢了，妳不能忘了常洵。”
　　萬歷嘿嘿壹笑，自是應了。
　　他很清楚，海事壹定能賺大錢，因為四明相公沈壹貫是最精的人，連他都要插上壹腳，可想海事之利了。
　　就是不知道浙江那邊準備的如何，魏良臣能不能爭得過沈壹貫，別白忙活了半天，全便宜了四明相公。
　　“壽寧那孩子長的如何？”萬歷問起自己的外孫。
　　“這才多少天，能長成什麽樣。”想到女兒和外孫，貴妃臉上頓時變的慈祥起來，“小家夥挺可愛的。”
　　萬歷問道：“像女兒還是像駙馬？”
　　“當然是像咱女兒了，若像駙馬能有多好看……”貴妃說到這，想到什麽，欲言又止，但終是沒說。
　　“怎麽？”萬歷不解道。
　　“沒什麽。”
　　貴妃搖了搖頭，這件事她可不敢跟丈夫說。
　　因為，她怎麽看那孩子都有點面熟，好像那個……魏良臣呢……
　　去年魏良臣在京裏時常往壽寧那邊跑，而那時駙馬冉興讓在國子監反省，十月懷胎，這日期倒是對的上，更關鍵的是魏良臣可不是真太監……
　　貴妃不敢深想，真鬧出醜聞來，皇室的臉面就丟盡了，她的臉面更丟盡，丈夫知道還指不定鬧出什麽來。
　　但願，是她多想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