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9章 居高臨下

　　四更不到，曹軍已全部動員，近兩萬五千曹軍士兵站滿了近十幾裏長的板墻，人人張弓持弩，緊張望著軍營四周曠野，趙儼安排的防禦，如銅墻鐵壁壹般，無論江夏軍從哪壹個方向進攻，都會遭到曹軍士兵的猛烈反擊。
　　事實上，江夏軍想攻下軍營很不容易，且不說有人數眾多的曹軍士兵，就是軍營本身也非常尋常，板墻高壹丈五尺，部署了八百架床弩，射程達三百步。
　　軍營四周有寬達壹丈的護營河環繞，護營河外的曠野裏還有大量陷馬坑，坑中倒插鋒利的竹簽，無論是人還是馬，壹旦踏空都會身負重傷。
　　趙儼的防禦才幹在這座軍營上發揮得淋漓盡致，連曹操來視察時也贊揚這座軍營防禦構造嚴密，堪稱銅墻鐵壁，而且糧食可以堅持壹個月，井水充足，也正是如此，趙儼十分自信，他並不擔心江夏軍的進攻，而是從容部署。
　　板墻上，司馬懿神情復雜地註視著數百步外城頭熊熊燃燒的大火，良久，他低低嘆了口氣。
　　“主簿為何如此惆悵？”身後有人笑問道。
　　司馬懿回頭，見是於禁，他搖搖頭苦笑道：“若是我來攻打這座軍營，不用天明我便可以拿下。”
　　“主簿這樣說，讓趙護軍情何以堪，他可是準備堅守壹個月，這裏不是號稱銅墻鐵壁嗎？”於禁帶著壹種調侃的語氣笑道。
　　“趙儼固然死不足惜，但於將軍不為自己的部屬考慮嗎？”
　　於禁臉色肅然，笑意全無，他躬身行壹禮，“願聽主簿直言。”
　　“於將軍也是身經百戰了，應該知道這種銅墻鐵壁其實是漏洞百出，尤其是火油運用在戰爭上，趙護軍卻還在是用舊習慣來防禦。”
　　說到這，司馬懿壹指兩百余步外的縣城道：“軍營距離縣城兩百五十步，固然可以防禦弓箭的射擊，但如果江夏軍使用射程四百步的大型投石機，從縣城上居高臨下攻擊，我們何以阻當？江夏軍只攻縣城而不攻大營，顯然就是發現了這個防禦漏洞。”
　　於禁臉色大變，司馬懿的提醒使他想到了火油，他緊張地說道：“如果江夏軍把繳獲的六千多桶火油全部倒灌回來，整座大營就會被燒為白地！”
　　“於將軍說得沒有錯，趙儼顯然沒有考慮到火油，他只考慮如何把責任推卸到我的頭上。”司馬懿嘆口氣，心中無限惆悵。
　　於禁卻沒有時間考慮司馬懿細膩的心思，他只關心自己和部屬的安全，連忙問道：“那主簿覺得我們怎麽才能躲過這壹劫？”
　　“其實從雲陽縣傳來報警時，我們就應該主動進攻了，三萬人放棄大營主動出擊，或許還有三成勝機，可趙儼的保守導致我們屢屢錯失戰機，現在只有壹個字，我們或許還有壹線生機。”
　　於禁遲疑壹下問道：“主簿可是在說逃字？”
　　“逃也好，撤也好，反正只要及時離開軍營，就算遭遇江夏軍的攔截阻擊，我們也能保住七成的兵力，如果壹意孤行守軍營，恐怕連逃跑的機會都沒有了。”
　　“我去找趙護軍！”
　　於禁轉身要走，司馬懿卻凝視著遠方城墻道：“恐怕有點晚了！”
　　於禁霍然回頭，註視遠方二百余步外的城墻，這時已經有壹點月色從雲層中透出，使視野稍遠，隱隱可以看見城頭上出現了許多巨大的身影，足有兩丈余高，就仿佛壹個個巨獸矗立在城頭。
　　於禁駭然變色，轉身便向大營內奔去。
　　司馬懿的猜測並沒有錯，此時在城頭上工匠們在迅速安裝巨大的投石機，這種絞盤式重型投石機是由馬鈞設計研制，高壹丈八尺，臂桿長三丈六尺，另外還有壹部重達千斤的絞盤墜鐵。
　　先將絞盤墜鐵上的鐵鏈鉤掛在臂桿上，然後推動絞盤，絞緊皮帶，臂桿上形成巨大的勢能，只要拉動機關，鏈鉤就會脫離臂桿，臂桿猛地揮擊出去。
　　壹架重型投石機只需十二人便可操作，比原來的五十人足足少了八成，而且有效避免了人力拉拽時不同步所造成的傷害，射程可達四百余步，將重型投石機的威力發揮到了極致。
　　劉璟在站城頭上俯視著不遠處的大營，嘴角露出壹絲笑意，賈詡分析得沒有錯，趙儼的保守作風使他錯失了撤離大營的機會，他必將為此付出沈重的代價。
　　司馬懿能改變趙儼的決定嗎？劉璟也覺得不太可能，就算趙儼意識到了危險，他絕不會聽從司馬懿的建議撤軍，這也是曹操用人的不當，他壓根就不該用文官來領兵。
　　這時，壹名士兵奔來稟報道：“啟稟州牧，已經準備完畢，隨時可以發射。”
　　劉璟點了點頭，毅然下達了攻擊令，“可以發射！”
　　曹營內壹片混亂，數千曹軍士兵正在緊急收拔營帳，壹旦江夏軍火攻大營，這些大帳就會使軍營成為壹片火海，隨著營帳消失，壹片片空地露了出來。
　　中軍大帳內，趙儼背著手來回踱步，眼前的局勢令他憂慮萬分，但讓他立刻撤退，他始終下不了這個決心。
　　大帳另壹邊，於禁和臧霸焦慮不安地等待著趙儼的決定，他們二人都是身經百戰之將，和司馬懿壹樣，都意識到了大營面臨的危險，極力主張撤離。
　　但趙儼才是主將，沒有趙儼的同意，他們的軍隊不能離開大營，否則他們將會嚴重違反軍規，甚至會被曹操處斬。
　　“主帥，不能再猶豫了，必須立刻撤退，否則我們都會遭遇滅頂之災，主帥，撤吧！”於禁焦急地勸道。
　　“主帥，撤吧！”臧霸也急道：“再不撤就來不及了。”
　　趙儼嘆了口氣，“妳們以為撤離就能平安嗎？江夏軍來數百艘戰船，至少有數萬軍隊，還有兩千多騎兵，軍隊在哪裏去了，不就在外面等著我們嗎？我們沒有夜戰的能力，就算我們撤離，也同樣難逃被全殲的命運，留在這裏至少不會潰散，還是壹支軍隊。”
　　於禁急了，高聲喝道：“可是……如果不撤離，我們大家全部燒死算了！”
　　趙儼眼睛壹瞪，怒道：“於將軍，妳這是在對主將說話嗎？妳再敢無禮，以下犯上，我立刻以軍規斬了妳！”
　　於禁不敢再多言，含恨地低下頭，旁邊臧霸又說：“主帥，在留在這裏也不是辦法，我們沒有投石機，無法反制對方，被六千多桶火油反噬，留在這裏確實很危險，請主帥三思。”
　　“我知道！”
　　趙儼冷冷回了壹句，他走到大帳口，凝視著夜空，良久方道：“五更已過，再過壹個時辰天就亮了，天亮後再撤退吧！這才是穩妥的辦法。”
　　於禁和臧霸還想再勸說，趙儼壹擺手打斷他們的話頭，“我已權衡利弊，就這樣決定了，妳們去吧！”
　　於禁和臧霸走出大帳，於禁狠狠呸！了壹聲，“壹個書呆子，丞相怎麽讓這樣的人當主將？”
　　“噓！”
　　臧霸迅速看了壹眼身後，低聲道：“未雨綢繆，咱們自己考慮好退路，形勢不妙就走，不必跟他壹起喪命。”
　　於禁大喜，他就是這個想法，但又害怕被丞相嚴懲，現在多了壹個臧霸，那就不是自己的問題了，他正要答應，就在這時，東面傳來壹片吶喊，於禁和臧霸壹起扭頭望去，頓時大吃壹驚，只見東大營的天空中，四五顆巨大的火球正向他們頭頂上呼嘯飛來，就仿佛壹顆顆流星劃過夜空。
　　空中除了火球之外，還夾雜著七八桶火油同時向大營拋來，火油砸在地上，木桶立刻碎裂，火油四溢，流滿了壹地，壹只呼嘯而至的火油翻滾著點燃了地上的火油，熊熊烈火立刻燃燒起來。
　　曹軍大營內壹片混亂，巨大的火球使每個人心中都感到極度震撼，有壹種進入末日般的恐慌。
　　火球是用稻桿纏繞而成，又浸泡了火油，這種火球是沖營的利器，它落地後會隨著巨大的慣性翻滾，可以沖出千余步，如果是落在營帳之中，所過之處將會是壹片火海。
　　趙儼從大帳裏沖出來大聲叫喊：“快用沙土掩埋！”
　　趙儼受到曹操的器重，他確實是有幾分本事，他只是擔心路上遇襲而不肯夜間撤離。
　　但他也想到了會遭遇江夏軍火攻的危險，為此他也安排了應對措施，除了收撤所有的營帳外，他還命士兵準備了大量沙土，壹旦有火油砸進大營，就立刻用沙子掩埋。
　　只是火球引發了士兵們的恐慌，軍營內壹片混亂，沒有人想到用泥沙掩埋火油，此時大營內已有十幾處著火，煙火彌漫曹營。
　　但這時，已經有曹軍士兵開始緊急應對，他抗著沙袋在大營內等候，壹旦有火油砸落，便立刻用沙土掩蓋四溢的火油，效果也逐漸顯現。
　　盡管天空中的火球和油桶依舊在接二連三地呼嘯砸來，但大營內的著火點卻在壹處處減少，曹軍已經控制住了江夏軍的火油攻擊。
　　不過，曹軍另壹個更大危機卻隨後發生，趙儼做夢也想不到自己竟然會掘井自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