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五十四章 大敵

　　大理寺。
　　拖著壹身疲憊回到大理寺，歸元術覺得這幾天日子過的有些夢幻，回來的路上都還在想著，是不是自己被什麽妖術給控制了，這幾日看到的都是幻覺。
　　這短短十天的時間內，大興城裏發生了太多太多的事，別說是歸元術，大興城裏的每個人仿佛都經歷了壹場大夢。
　　他進房間後坐下來的那壹刻，仿佛身體壹下子就失去了全部的力量，沒有什麽可以讓他再站起來。
　　“被算計了？”
　　蔣千能端著壹杯茶放在歸元術面前。
　　他如今只能暫時躲在大理寺中，而這恰恰是歸元術的壹道難題。
　　曹度走了，歸元術沒打算追，原因之壹就是蔣千能的事，追上了又怎麽樣呢？把蔣千能和他自己全都壹塊關進大牢裏，與曹度等人同時問斬嗎？
　　況且，就算是追上了，以他大理寺的力量，能把曹度抓回來嗎？
　　不，他並不是曹度啊……
　　從留給他的那封信上看，那假曹度的身份已經足夠明顯了。
　　蔣千能的這句被算計了？讓歸元術憋了好久的話終於脫口而出。
　　“他大爺的！”
　　“他是誰？”
　　蔣千能問。
　　他看向歸元術道：“我現在說什麽也不會相信，他是那個混世小魔王曹度。”
　　歸元術嘆了口氣，擡起手往北邊指了指：“冀州的那個。”
　　“冀州的那個？”
　　蔣千能思考了壹下，驟然就醒悟過來，臉色頓時變得精彩起來。
　　片刻後，他也嘆了口氣，然後又笑起來：“不得不說，這般氣度風采，當世我所僅見之人。”
　　歸元術嘆道：“不知不覺間，妳我二人，已是叛黨同夥了，妳還笑得出來。”
　　蔣千能笑道：“笑不出來的是妳，我如今已是在逃欽犯的身份，還怕再多壹個叛黨的身份嗎？左右不過是壹條命，頂多少罪名也是這壹條命。”
　　歸元術沈默下來，許久許久之後，他的手在桌子上重重的拍了壹下。
　　“寧王李叱……他大爺的！”
　　蔣千能哈哈大笑。
　　大興城北，官道上，早就等候在城外的車隊接到了李叱和高希寧他們。
　　眾人上車之後，往北方繼續前行。
　　余九齡坐在馬車上，晃著兩條腿，美滋滋的樣子像是撿了好大好大的便宜。
　　“九妹，妳想什麽呢？”
　　淡臺壓境問。
　　余九齡嘿嘿笑了笑：“沒事沒事，沒想什麽，就是要回家了所以高興。”
　　淡臺壓境道：“從妳那嘴角的蕩笑就看得出來，妳壹定是在說謊。”
　　余九齡往左右看了看，然後壓低聲音對淡臺壓境說道：“這壹趟雖然來的匆忙，但是我比妳們還都要強壹些。”
　　淡臺壓境：“何解？”
　　余九齡道：“妳們這十天來，基本上都是在忙，唯有我，領略了都城的風景。”
　　淡臺壓境立刻就明白過來余九齡所說的風景是什麽意思，於是他瞥了余九齡壹眼。
　　余九齡笑道：“妳瞥我做什麽，妳心裏壹定是在嫉妒我，咱們所有人之中，唯有我壹個可以在辦公務事的時候，兼顧要緊事。”
　　淡臺壓境道：“妳是不是忘了，曾經有多少人想弄死妳的往事？”
　　余九齡往後躲了躲：“妳怎麽還急眼了呢……雖然說妳沒有機會去遊覽大楚都城的風景，但妳也應該快樂啊，妳看，我是在為我完成了當家的交代的事而快樂，妳也應該為完成了當家的交代妳的事而快樂。”
　　淡臺壓境看向馬車那邊，喊了壹聲：“當家的，我可以閹了余九齡嗎！”
　　李叱：“替我割壹刀。”
　　余九齡回頭喊：“那玩意壹共能割幾刀！”
　　李叱道：“那玩意還不是想割幾刀就割幾刀，割幾割幾割幾……割幾，割雞。”
　　余九齡撇嘴：“妳們就是嫉妒我，絕對都是在嫉妒我。”
　　開了壹會兒玩笑，余九齡忽然想到了壹件事，他問李叱：“當家的，雲霧圖交給蔣千能，不會出什麽事吧。”
　　李叱道：“出什麽事也不算損失，那玩意也該割壹刀。”
　　他回頭看了看身後壹長串馬車，每壹輛馬車上都裝滿了銀子。
　　那家暗道錢莊裏的數百萬兩存銀，包括大楚國庫裏挪出來的那二百多萬兩，如今都已經在車隊裏了，帶著這些銀子回冀州，這感覺要多爽有多爽。
　　按理說，應該留下壹些人，趁機潛伏在大楚都城，可是李叱沒有打算這樣做。
　　因為實在兇險，兇險之處不是指歸元術和蔣千能，而是山河印和雲霧圖。
　　留下的人，可能會有意外，況且有完全沒暴露出來的諜衛留下，打探消息已經足夠。
　　“當家的，我覺得歸元術和他手下那四個小可愛，要是能收下就好了。”
　　余九齡道：“看著就像是個好玩的人。”
　　李叱笑了笑，稍顯嘚瑟道：“好玩嗎？也就那樣吧……”
　　這話若是被歸元術聽到了，也不知道作何感想，會不會破口大罵。
　　把他玩的團團轉，還說也就那樣吧……
　　與此同時，大興城，世元宮。
　　皇帝楊競站在窗口發呆已經好壹會兒，他沒見任何人，不想見，也不想說話。
　　似乎是在壹夜之間，這大楚的都城就被人狠狠捅了好幾刀，血流不止。
　　如果說大楚還沒有倒下去就是因為都城還在，都城在是為根還在，那現在，這顆大樹的主根都已經被人砍斷了幾根。
　　原本被他寄予厚望的英雄大會，變成了壹場鬧劇，把朝廷的醜陋也暴露的壹覽無余。
　　“陛下？”
　　內侍總管甄小刀輕輕的叫了壹聲：“剛剛大理寺卿派人送信，說是曹家的那個曹度，已經趁亂逃離都城，不知去向。”
　　皇帝回頭看了甄小刀壹眼，那眼睛裏的血紅把甄小刀嚇得心猛然壹緊。
　　陛下的眼睛，像是野獸壹樣，看起來的平靜只是這野獸依然還在壓制著內心的暴戾。
　　良久之後，皇帝又把頭轉回去，繼續看著窗外。
　　甄小刀俯身壹拜後弓著身子退出禦書房，在門口站著，心裏壹下壹下的疼。
　　這幾天，陛下好像老了許多。
　　壹個半月後，豫州。
　　李叱聽唐匹敵把話說完之後，臉色微微變了變。
　　從冀州那邊送來情報，諜衛在兗州打聽到了極為重要的消息。
　　兗州內新崛起了壹支叛軍，發展的速度奇快，他們似乎有著雄厚的財力，所以隊伍裝備的也遠遠超過尋常的叛軍隊伍。
　　這支叛軍自稱為山海軍，有兩位主事，身份平起平坐，被稱為山海二王。
　　壹人的稱號是山呼王，壹人的稱號是海嘯王，兩個人在短短不到壹年的時間，就聚集兵力近十萬，而且還在瘋狂的擴張之中。
　　因為有財力支撐，這支叛軍隊伍士氣高昂，所過之處，無人可擋，已經控制了兗州數十個州縣。
　　而且……沈珊瑚的弟弟，如今白山軍的大當家，被暗殺身亡，懷疑就和這山海軍有關。
　　白山軍如今群龍無首，已經不是山海軍的對手，也許不久之後，連白山軍的地盤都會被山海軍搶走。
　　這消息，唐匹敵還沒有敢告訴沈珊瑚知道。
　　以她的性格，若是知道了的話，肯定已經趕回兗州去為她弟弟報仇。
　　兗州那邊情況復雜，唐匹敵在豫州又不可能會趕去大楚最東北的地方征討山海軍。
　　放她壹個人回去的話，兇多吉少。
　　唐匹敵和李叱說完，李叱就懂了唐匹敵的意思。
　　“交給我吧。”
　　李叱道：“我正好也該回冀州了，我會把山海軍的事查清楚，不過我推測，那兩個家夥就是山河印逃走的呂無瞞和梅無酒。”
　　唐匹敵點了點頭：“我也是如此推測，能以財力招募兵勇，迅速擴充勢力的，也就只有那兩個人了。”
　　李叱道：“我回去之後會想辦法為沈姑娘報仇，妳等我消息就是，他弟弟的事還是暫時不要告訴她了。”
　　唐匹敵嗯了壹聲。
　　李叱把都城的事和唐匹敵仔細說了壹遍，兩人商議了接下來的策略。
　　在豫州休整了兩天之後，李叱他們隨即趕回冀州。
　　山海軍在兗州發展迅猛，兗州又絕對不是那兩人的久居之地，就算李叱不出兵攻打他們，他們也會在時機合適的時候出兵冀州。
　　臨出發之前，唐匹敵問李叱需不需要帶壹些兵馬回去，李叱搖頭拒絕。
　　唐匹敵的擔憂其實不無道理，如今堵住兗州進冀州通道的，只有莊無敵那壹軍人馬，不過壹萬兩千余人。
　　不過好在是幽州那邊有夏侯琢在，可以隨時馳援莊無敵。
　　回冀州的半路上，李叱又遇到了從冀州趕來送信的諜衛，得到了從兗州打探來的最新消息。
　　“是他……”
　　李叱把信遞給了高希寧。
　　高希寧看著信上提到的那個名字思考了壹下，然後回憶起來這個人是誰。
　　情報上說，山海軍之所以能攻城略地至今沒有敗績，是因為山海軍中有壹位軍師，指揮隊伍如有神助，算無遺策，戰無不勝。
　　此人名為胡不語。
　　高希寧想起來，唐匹敵曾經提到過這個人，而且還已經聯絡過此人。
　　胡不語曾經在幽州羅耿帳下任職，因為人過於自負，又不懂圓滑，說話尖酸刻薄，雖然有真本事卻不被羅耿喜歡，最終郁郁不得誌的離開幽州。
　　當初唐匹敵曾經派人去請此人來冀州，胡不語應允，後來又說因為壹些家事需要耽擱壹陣子才能來。
　　不知道此人為何成了山海軍的人，也不知道此人是否和山河印本就又什麽關聯。
　　但毫無疑問的事，這個人如今已經成了寧軍在北方最危險的敵人。
　　傳聞之中，此人有通天徹地之才，用兵如神，兗州之地本也是豪傑輩出的地方，卻無人可擋此人兵鋒。
　　李叱看著這個名字陷入沈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