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大叔

　　趙甲第來的時候是跟馬尾辮轉了幾路公交車，頭號狗腿韓道德並沒有派上用場，等出了小區，想了想，趙甲第還是給這位大叔打了個電話，召喚壹下，因為有點急事要處理，電話那頭，大叔語氣很興奮，跟打了雞血壹般，說老佛爺傳了聖旨壹層層下來，到上海後，讓人弄了壹部國內尚未露面的賓利敞篷過來，Superspor唐山，六點零的，很變態，趙甲第有點無奈，知道都是上個星期跟奶奶閑談拉家常惹的禍，跟老人說了最近在學車，準備年底前自己買輛小qq開開。不曾想老佛爺壹如既往的雷厲風行，直接下達最高指示，稍稍動動嘴皮子，就讓金海的徒子徒孫們跑斷腿了。交接到手新車的韓道德說20分鐘內肯定趕到，趙甲第就去小區外壹座書報亭買了兩份報紙，外加壹本《收藏》，扛著電腦包蹲在路邊抽煙翻閱，報刊亭的大伯於心不忍，就借了條小板凳給這位其貌不揚的小夥子，趙甲第趕緊遞了壹根煙給大伯，壹老壹小聊了些時事民生，大伯口才極好，都是他在說，趙甲第只有聽的份，相談甚歡，20來分鐘，壹部賓利敞篷緩緩停下，牌照全部是6，韓道德弓著腰跑下車，到趙甲第跟前，壹張滄桑老臉笑開了花，他倒不是為自己能開上好車而樂呵，而是他壹直覺得這位大少爺早該享受壹下金海太子爺的待遇，趙甲第把小板凳還給大伯，坐進後排，揚塵而去，除了大伯目瞪口呆，幾位順便買時尚雜誌的漂亮mm都楞了，眼睛放光，心中後悔剛才那年輕平庸男拋視線在她們清涼長腿的時候，只顧著傲嬌，沒有報以撩人的姿勢。
　　“去杭州。”趙甲第幹脆道，掏出手機，打開筆記本電腦。
　　“好嘞。”正愁屁股下嶄新坐騎沒有用武之地的韓道德咧開嘴，討了如花似玉的小媳婦壹般。他娘的，五六百萬的好車駕駛感覺就是不壹樣，直線提速，彎道抓地，都比較酣暢淋漓。至於內飾，更無須多說。
　　“讓妳買的《紅墻攝影》帶上沒？”趙甲第上網瀏覽黃鶯開的淘寶店，似乎流量和口碑都不錯，尤其在佟冬佟夏加盟成為模特後，儼然成為網絡紅人，形勢壹片大好，黃鶯這位小富婆的錢包十有八九要翻倍的鼓囊囊了。而且推出了壹個體恤衫和帆布鞋的自主品牌，設計應該出自美院才女佟冬之手，反響不錯。
　　“帶了。小的哪敢忘。”韓道德嘿嘿笑道。
　　“笑，笑妳妹，再笑小心嘴巴抽筋。”趙甲第瞪了壹眼，韓道德立即閉嘴，只是笑意依然不減。
　　趙甲第給李檀打了壹個電話，“李秘，晚上有沒有時間賞臉讓我這老百姓蹭頓飯呀？”
　　那邊李大秘書心情極佳，“本來沒有，剛推了幾個，妳要來，就有了。怎麽有時間跑回杭州？在路上還是已經到了？”
　　趙甲第與李檀的關系不高不低，但足夠厚度去丟開壹些無營養的客套寒暄，可以直奔主題，甚至相互調侃壹番，玩笑道：“杭州那邊美女多水靈，白爺爺早就說了，壹半勾留是西湖嘛。還在路上。”
　　李檀聲音不大，說不定是正在進行會議中，特地為這個電話脫了身，微笑道：“別跟我酸文了，先不聊，有個活動要主持。等到了再給我電話，這次我來定位置。”
　　掛掉電話，趙甲第去網上搜索西湖音樂節的信息，想了想，還是給司徒堅強打了個電話，問他周末想不想去杭州，結果這家夥大笑道師傅，我已經出發了，跟王國知了他們都在滬杭高速上，這不小青蟲要在音樂節上登臺表演，我們都去捧場，大把大把的鮮花橫幅都準備妥當。趙甲第說道那行，我也在路上，到了杭州再聯系，今天就算了，明天碰頭。司徒堅強自告奮勇說師傅要不我幫妳預定酒店？住壹起多好，熱鬧。趙甲第答應下來，順便提醒這小子開車悠著點，有點公德心。正開著q7跟壹輛法拉利和壹部蘭博基尼小飆的司徒堅強立即喊道得令，馬上降速。
　　杭州，李檀開完會議後，回到辦公室，不用座機而是用手機撥了壹個號碼，問道：“老曾，進展如何？”
　　電話那頭的嗓音略帶無奈：“沒妳這麽催的。”
　　李檀笑道：“紀委辦案，不壹向講究效率嘛。”
　　“盯著呢，如果不是要求下狠手，我早就請朱峰平喝茶了，可既然妳說要壹擼到底，而且對面也是有背景的，就不能不文火慢燉。”
　　李檀點頭道：“那行，妳按部就班來就是。”
　　掛掉電話，李檀坐在椅子上閉目養神。
　　……
　　趙太祖在北京郊區有壹座私人馬場，半會所性質，距市中心七十公裏，占地壹百來畝，環山臨水，據說還是請了堪輿大家去敲定的。從八達嶺高速路壹個出口，莊園擁有二十多匹進口英國純血馬，加上拓跋和墨藏系列八匹。有壹塊小草場，有室內馬場，加上壹千兩百米的環形跑道和八百米的直線競速跑道，壹批固定的專業教練員和養馬師，跟馬匹壹起被趙太祖花錢“豢養”起來。
　　不過馬場最初的開荒、鋪路、打井和水電等等，趙太祖都有所參與，樂在其中，還拉上了壹大幫吃飽了閑得蛋疼的京津死黨壹起背朝太陽面朝天，羅列出來，就是壹大串的紅色掮客，狐朋狗友到這種境界，也不容易，以那幫高幹子弟的身份架子，在京城幾家大俱樂部都是橫著走的角色，換做別人要拉他們做苦力，早被壹臉口水了，可在馬場搭建初始，卻依然樂意陪著趙閻王壹起連空調都沒，只能吹電風扇，啃大餅饅頭。辦馬場的設想是由黃芳菲在十年前提出來的，她嫁入趙家後，壹直不甘心花瓶富太太的身份，這十多年，除了孜孜不倦改造趙太祖不修邊幅的生活作風，還在法國那邊買了自足自給的酒莊，給趙三金辦了最早的觀瀾湖會員卡，軟磨硬泡逼著丈夫加入了遊艇俱樂部，在北方尤其京津圈內，黃芳菲是出了名的賢妻良母，這五六年在她的授意下，金海專門撥出壹筆款項負責購買古董字畫和捧紅當代藝術品，麾下有數位時下正如日中天的青壯年“藝術家”，而且由此還衍生出了壹條完整的隱形商業鏈，藝術家，拍賣行，負責暗中捧場炒作擡價的“收藏家”，擊鼓傳花，待價而沽，充滿了技術含量和資本雄厚的雙重詭譎。隨著近兩年藝術品收藏的畸形紅火，讓人不得不感嘆趙太祖身後的女人眼光獨到毒辣。
　　今天馬場客人只有壹位，不到四十歲，騎在壹匹純血馬上，跟趙太祖並排，身後是黃芳菲和趙硯哥，黃芳菲英姿颯爽，趙硯哥則相當的人模狗樣，穿著精致得體的騎馬服，馬鞭甩得歡樂，若不是黃芳菲盯著，他早就縱馬馳騁了，小紈絝的馬術其實不俗，加上屁股下的馬跟他早就關系熟稔，可謂駕輕就熟，即便狂奔，也出不了岔子，但被老媽時刻拿眼神壓著，這位小混世魔王表示很無聊。
　　趙太祖附近，壹頭巨大鐵包金藏獒的緊緊相隨，極有氣勢。
　　“趙鑫，跑壹段？”中年男人笑道。
　　“妳要輸了，就老老實實去把政研室的那幫家夥搞定，如何？”趙三金笑瞇瞇道。
　　“滾妳的蛋，先贏了再說。”男人笑罵道。
　　兩人展開壹場比拼。
　　趙硯哥本來想跟上，卻被母親喊住，垂頭喪氣。
　　奔了壹段距離，與黃芳菲趙硯哥母子拉開半裏路左右，落後壹個身位的男人率先緩下來，跳下馬，牽馬而行，跟趙三金壹樣，都沒有帶礙事的頭盔，笑道：“跟妳說個好事。”
　　“狗嘴裏吐不出象牙。不抱希望。”趙三金也下馬，將那頭想去對主人表達親昵名為“青虎”的藏獒壹腳踹飛，嗚咽了壹下，只敢遠遠跟著。這頭畜生別看在趙太祖跟前溫順如貓咪，其實聲名狼藉，曾有個小團夥想來偷馬，結果被它和另外兩頭體格稍小的藏獒給撲騰得傷殘嚴重，其中壹位，上擔架的時候甚至已經奄奄壹息，其實他們有備而來，而青虎的確挨了兩下麻醉槍，卻依舊兇狠，如狼似虎，讓那些偷馬賊自認倒黴。
　　“真不想聽？”男人嬉笑道，與他在機構內的冷面孔截然不同。
　　“有屁快放。”趙三金罵道，“為了妳特地跑來這裏，妳給我算算少賺了多少錢。”
　　“錢嘛總是賺不完的。”男人哈哈道，“再說了，妳還在乎這玩意？”
　　“妳怎麽不說官是做不到頭的？”趙三金沒好氣道。
　　趙太祖身材魁梧，所以他的馬也是馬場最為健壯的。
　　“好好好，不跟妳繞圈子。”男人無奈道，“這事兒，說起來，跟妳兒子有關系。”
　　“哦？”趙三金停下腳步，摸了摸愛馬的鬃毛。
　　“蔣世民，我的老校長，答應給妳們金海做獨立董事了。”男人靠著馬匹，丟給趙三金壹根煙。
　　“難得難得，老頑固轉性了？”趙三金笑道。
　　“對頭，著實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中年男人抽了口煙，吐出煙圈，“我壹開始聽到也納悶，最後老校長提到了妳兒子，聽得出來，他很喜歡趙甲第。”
　　趙三金沈默不語。
　　“中金和工行那兩邊，肯定聽說了吧？”男人笑意玩味。
　　趙三金點了點頭。
　　“變化真大，我印象中，小八兩這孩子不是這樣的，不愛吭聲，恨屋及烏的，連帶對我們這幫大叔也不待見。”男人感慨道，“我以為小八兩這輩子也就是做壹名技術人才了。”
　　“誰知道呢。”趙太祖笑道。
　　“妳真不打算鋪鋪路？這麽好的苗子，浪費就可惜了。”男人試探性問道。
　　趙太祖搖了搖頭。
　　男人瞥了壹眼還有段距離的母子，輕聲道：“當真？”
　　趙三金繼續惜言如金。
　　“得，妳就裝吧妳。”中年男人忍不住罵道。
　　趙三金抽煙很猛，幾下就能抽掉壹根煙，彈掉煙頭，望向遠方。
　　“要不我來？”與趙太祖交情很深的男人小心翼翼道。
　　“去發改委混吃等死啊？體制內的門道，太多，水也深，就算想拉，妳壹個小小的副廳級，也寒磣了點吧。”趙三金笑道。
　　“他媽的老子是實權好不好，再給老子兩三年時間，就去掉副了。去地方上，弄壹副省長來接待，都不鳥他。”男人瞪眼道。
　　“得了吧妳。”趙三金鄙視道。
　　“媽的，別逼老子擡出老丈人出來。”男人恨恨道。
　　“出息啊妳，陳靖，弄了個國副級的老丈人，就敢得瑟了。”趙三金斜眼道。
　　“好好好，就當我沒說。”男人白眼道。
　　“妳就別摻和了，那小子的脾氣妳又不是不知道。”趙三金輕聲笑道，伸手，又接過壹根煙。
　　“再說吧。”陳靖嘆氣道。
　　晚飯在馬場進餐，完畢後趙三金獨自來到魚池，裏頭有壹千多尾錦鯉。
　　趙太祖原本有三位貼身保鏢，陳世芳如今安排在準兒媳齊冬草身邊，光頭郭青牛在內蒙古闖蕩，而剩下的魏鋒就站在他身後。
　　趙三金說道：“鋒子，妳去上海。小六才出道，經驗還是差了點，真碰上事情，下手不壹定足夠幹脆。”
　　不善言辭的魏鋒點頭道：“好的，大老板。什麽時候動身？”
　　趙三金猶豫了壹下，道：“馬上。可以直接去杭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