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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重回大唐,爭霸天下   天寶五載,大唐建國已過百年,經歷的近數十年的治國,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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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三十章 碩鼠露面

天下 by 高月

2018-6-25 18:19

  李慶安最看重的就是安西,那是他的根基,他的壹切向上生長的動力都來源於斯,安西就像是他的兒子,他在那片富饒的土地上奮鬥,拋灑熱血,他將最璀璨的青春都獻給了那片土地,在他心目中,那就是壹塊白玉無瑕的美玉,他絕不容忍任何人去玷汙它。
  或許他能容忍崔平的貪腐,或許他能裴遵慶的嗜權,但他卻不能容忍在安西的土地上出現貪腐,出現壹權獨大。
  為了保持權力的平衡,他讓軍政獨立,設立安西政事堂,就算在政事堂內,他也實行三權獨立,王昌齡的行政權,裴旻的監察權,岑參的批駁權,日常軍政事務他不過問,但所有的軍政大事,需要他李慶安來最後批準。
  盡管他人離開了安西,但安西的軍權和最高行政權依然掌握在他手中,他現在還是安西節度使,還是安西大都護,遙遠地控制著安西。
  為了控制安西,他不惜耗費大量的人力物力修建唐直道,又每隔百裏設立壹座驛站,配備最好的馬匹,安西重要文書以北庭為起點,以八百裏加急的方式向長安接力送信,半個月時間,文書便能送至他的案頭,不僅如此,他又在北庭、龜茲和碎葉之間訓練雄鷹送信,以保證情報的快速迅捷。
  這壹切努力沒有白費,盡管他不在安西,但安西依然能保持著壹種良好高效的運作方式。
  只是李慶安萬萬沒有想到,安西的某個陰暗處也出現了腐敗,壹個年輕的政權是決不能容忍這個腐敗存在,若聽之任之,這團腐敗就會像癌細胞壹樣迅速擴散,最後毀了安西。
  李慶安背著手在房間裏來回踱步,他在考慮,安西糧食的漏洞究竟出在哪裏?他不僅要割掉這團腐肉,而且還要在制度上杜絕腐敗再生。
  安西的糧食來源於三塊,壹是軍屯,二是民屯,三是信德和天竺的糧食,隨著安西軍的常駐軍隊減少到十萬人,信德和天竺的糧食已不再供應安西,而是用海船直接運到廣州或者揚州。
  那麽問題就應該出現在軍屯和民屯上面,軍屯的糧食是直接供應軍隊,李慶安不相信封常清會有貪腐,就算有,下面的軍官也會告發他,安西軍的軍紀打造得跟鐵桶壹般。
  最讓他擔心的是民屯,民屯實際上就是二十稅壹的田賦,這裏面比較復雜,如果帳簿嚴密的話,也很難動手腳,這時,李慶安忽然想起壹件事,從前年開始,安西政事堂開始從市場收購農民的糧食儲存,陳糧三年壹換,換下的陳舊糧食壹般運到河西和當地的牧民交換馬匹,數量相當龐大,難道問題是出在這裏?
  “大將軍,胡將軍來了,在門外候見。”
  門口響起親兵的稟報聲,李慶安精神壹振,這壹定是胡沛雲查出什麽了,他立刻命道:“讓他進來!”
  片刻,胡沛雲匆匆走進,單膝跪下道:“卑職參見大將軍!”
  “起來吧!”
  李慶安坐了下來,目光炯炯地註視著他,等待胡沛雲告訴他答案。
  “大將軍,卑職查封了湖杭米店,經審訊米店掌櫃,掌櫃已經交代,米店的東主是河西轉運支使裴江天。”
  “原來是他!”
  李慶安的瞳孔慢慢收縮起來,裴江天只是壹個小人物,關鍵是裴江天的父親,安西監察禦史裴冕。
  “這家米店是否正常經營?”
  這是李慶安關心的重點,如果米店是正常經營,有正常的進價成本,就算米是從安西運來,那裴冕最多也只是違規私營商鋪,最多警告壹通,開除他兒子的公職,可如果涉及到了貪汙安西糧食,那就是大罪了。
  胡沛雲答道:“我們還沒有找到具體的證據,但根據掌櫃的交代,他們東主甚至準許他們可以五十文每鬥的價格拋售。”
  “五十文!”
  李慶安不由冷笑壹聲,安西市場上的糧價還要八十文每鬥,從安西運到長安,至少要再加二十文的成本,他居然五十文就可以賣,可以想象他們的進價有多‘低’。
  胡沛雲又道:“大將軍,卑職還得到壹個情報,這個裴江天現在就在長安,他前天還去了米店,但現在不知何處?”
  這個消息倒出乎李慶安的意料,他背著手走了幾步,當即下令道:“立刻動用壹切力量抓捕這個裴江天,無論如何,不準他逃回安西。”
  “卑職遵命!”
  裴沛雲轉身下去了,李慶安只覺得心中壹陣陣地痛,他隱隱有壹種預感,既然那掌櫃說把糧食運到長安是無本生意,那極可能裴江天用的是官方的駱駝隊,如果是那樣,那就必須得到安西政事堂的批文,那麽裴冕很可能也涉案了。
  如果裴冕涉案,那就是他李慶安主政安西以來最大的醜聞了,超過了仆骨懷恩的賣官案,安西排名第二位的行政高官涉及貪腐,這簡直讓他李慶安有點發狂了。
  ……
  裴冕祖籍河東聞喜縣,雖也算是裴家人,但只是旁枝偏系,和裴家關系不大,最早裴冕是河西行軍司馬,屬於哥舒翰的下屬,幾年前程千裏出任涼州都督,和裴冕等人交惡,裴冕、杜鴻漸等人便西去安西,投奔了李慶安。
  當時李慶安正是求賢如渴之時,裴冕等人的到來無疑使李慶安極大振奮,他當即重用這些河西高官,杜鴻漸做了庭州長史,裴冕更是做到安西營田使的高位,後來又升為安西監察禦史,進入安西政事堂,成為安西政務的第二號高官,僅次於長史王昌齡。
  裴冕有兩個兒子,長子裴江山,現任會州長史,次子裴江天,壹直跟著裴冕,因他父親的關系,現任河西轉運支使,負責安西與河西之間物資運送,官職不大,只是個從八品小官,但這個職位卻是公認的肥缺,將陳糧運到河西和牧民交換馬匹,便是由他全權負責。
  因此他是湖杭老店的東主,這就使他背上了將安西陳米運到長安來販賣牟利的嫌疑。
  根據湖杭老店掌櫃的招供,裴江天在東市還擁有壹家珠寶點,叫千湖珠寶店,出售各種安西及信德天竺的珠寶。
  下午時分,正是東市人來人往,生意生意興隆之時,東市大街上忽然出現了近千名內衛士兵,臨時關閉了東市大門,壹隊隊士兵奔向珠寶行所在的位置,大街上、店鋪裏,商人和顧客們無不心驚膽戰,不知發生了什麽事情?
  三百多名騎兵飛馳到千湖珠寶店前,將店鋪團團圍住,殺氣騰騰,店裏的夥計和顧客嚇得面如土色,紛紛奪店而逃,卻被騎兵攔住,不準離開。
  “我們只是抓捕壹人,和其他人無關,請大家稍安勿躁!”
  壹名騎兵郎將大聲高喊,這時店掌櫃戰戰兢兢上前問道:“請問鄙店何人犯罪,我們願協助官兵。”
  郎將馬鞭壹指他問道:“妳是掌櫃嗎?”
  “是!小人正是。”
  “妳們東主呢?”
  “東主……不在店裏。”
  “放屁!有人剛剛見他進店。”
  兩百余名士兵趕到了,郎將將馬鞭壹揮,“徹底搜查!”
  兩百多名全副武裝的士兵沖進了店鋪,這時,胡沛雲也騎馬來到了店鋪前,問道:“情況如何?”
  郎將在馬上抱拳施禮道:“回稟將軍,我們派出的探子已經確認壹刻鐘前疑犯進入了店鋪,並沒有出來,士兵已進店開始全面搜查。”
  胡沛雲點點頭,他打量了壹下這家店鋪,規模在東市算是中等,店裏還有二十幾名顧客,說明生意不錯,據說這家店鋪所賣珠寶都比別家便宜,而且店鋪的東主是安西高官,這就很讓人懷疑珠寶是否在安西存在逃稅的可能。
  店鋪裏忽然傳來壹陣騷動,有人大喊:“妳們放開我!”
  只見數十名士兵抓著壹名男子從店鋪裏出來了,男子約二十五六歲模樣,長相頗為清秀,胡沛雲見過裴冕,壹見這男子,他立刻便判斷出,此人必然就是裴冕之子,長得酷似其父。
  男子被推到胡沛雲面前,他漸漸停止了掙紮,此人正是裴冕之子裴江天,他顯然認識胡沛雲,當年胡沛雲曾是安西軍紀監察署的中郎將,嚴厲強硬、冷酷無情,被稱為冷面將軍,現在他居然出現在店鋪外,說明事情嚴重了。
  裴江天心虛地低下了頭,不管他有沒有做什麽違法之事,他此時都不應該出現在京城,他是在職官員,沒有公務而私自進京,在安西這是要被開除公職的重罪。
  現在裴江天就指望他父親的面子使自己能逃過這壹劫,他還不知道西市的湖杭老店已經被查封了。
  胡沛雲冷冷問道:“妳來長安可是公幹?”
  裴江天慢慢揚起頭,平靜地回答道:“妳可以去問我父親。”
  “妳父親?”
  胡沛雲冷笑壹聲道:“恐怕妳父親只恨沒有妳這個兒子。”
  他壹揮手令道:“把他帶走!”
  士兵將他捆綁起來,用黑布袋子套上頭,推上了壹輛馬車,數百騎兵跟在馬車左右絕塵而去。
  隨著千湖珠寶店被查封,東市的短暫戒嚴結束了,東市又恢復了正常的秩序,所有人都議論紛紛,不知道出了什麽事?
  兩個時辰後,天色已經漸漸黑了,李慶安來到了位於皇城的內衛衙門,內衛衙門是原來左監門衛所在地,占地廣闊,可以駐兵兩萬人,目前壹萬內衛軍都駐紮在這裏,內衛情報堂在內衛衙門隔壁,是原來的左武衛衙門。
  李慶安剛走進衙門,胡沛雲便迎了上來,“稟報大將軍,他已經全部招了。”
  “嗯!”
  李慶安應了壹聲,進了內衛情報堂如果還不招供,那就是胡沛雲無能了,胡沛雲領著他走進了最裏面的牢獄,這裏是情報堂關押犯人,並審訊的場所,走到壹間石屋前,李慶安從門上的小窗向裏面看了看,石屋內掛滿了各種刑具,裴江天赤著上身,被反手捆綁在壹根鐵柱上,頭耷拉著,看得出是受了刑。
  李慶安冷笑壹聲,走進了旁邊的房間,房間放著壹張大桌子,桌子上堆滿了各種文書賬簿,這些都是從湖杭老店和千湖珠寶店抄來的各種記錄,幾名文職人員正忙碌地整理著。
  李慶安在旁邊的壹張圈椅坐下,壹名侍衛給他上了壹杯茶,他慢慢地喝了壹口茶。
  “有什麽收獲嗎?”
  “有!”
  胡沛雲捧過壹只木匣子,放在李慶安面前,“這是在裴江天隨身行李中發現的,是三份批文,還有壹本帳。”
  李慶安放下杯子,拾起壹份批文,批文是安西政事堂營田司發出:‘茲調上米三千石至敦煌倉庫’。
  “這是什麽意思?”李慶安眉頭壹皺問道,他有點看不懂。
  “大將軍,這就是用上好新米和陳米調換,根據裴江天交代,名義上他賣給河西牧民每年五萬石陳米,換取馬匹,但實際上只會賣四萬二千石,其余八千石就會被他截留,而且裴冕會調上好新米八千石至敦煌倉庫,和他的陳米置換,最後八千石糧食只會記賬入庫五千石,其余都作為路上損耗,實際上路上損耗只有千石,這樣壹來,他手中就有壹萬石糧食,每年會運到京城來賣掉,壹石按賺取兩貫錢來算,僅糧食壹項,他就要凈賺兩萬貫錢。”
  “僅糧食壹項?還有什麽?”李慶安已經快克制不住心中的怒火了。
  “還有珠寶!”
  胡裴雲又取出木匣內的帳本,翻開幾頁道:“大將軍請看這裏。”
  李慶安看了看,上面是壹張清單,寫著:‘六月發貨胡人珠寶壹批,計四百三十八件,明細如下……’
  只見下面寫滿了密密麻麻的各種珠寶,在最右下角居然有裴旻的簽名。
  “這又是怎麽回事?”
  “大將軍還記得三私倉庫嗎?”
  李慶安醒悟,五年前他在安西監察司下設立了壹間三私倉庫,裏面專門存放各種罰沒物資,包括阿拉伯商人走私珠寶貨物,粟特人向回紇人私賣貨物,以及逃稅被查獲的私貨等等,有珠寶、金銀玉器和各種棉布等各種物品,這座倉庫由安西監察司編制張冊進行登記。
  “難道這些珠寶是來自三私庫嗎?”
  胡沛雲點了點頭,“根據裴江天的交代,千湖珠寶店的貨源全部都是來自三私倉庫,兩年來已經賺取了十五萬貫的利益。”
  “混蛋!”
  李慶安惱怒得將帳本往桌上狠狠壹拍,他憤怒之極,他最不希望看到的事情還是發生了,裴冕竟然利用職權貪汙公庫物資,而且已經兩年了,他居然絲毫不知。
  “難道就沒有人舉報嗎?”
  胡沛雲搖了搖頭,“裴江天交代,他們在動手之前,已經將所有的經辦人都換成了自己人,而壹些職位低微之人懾於裴冕權勢,也不敢舉報。”
  李慶安背著手在房間內來回疾走,證據確鑿,裴冕無可抵賴了,他在考慮如何處置裴冕父子以及所有的從犯,嚴懲是必須的,關鍵是要保住官方面子,秘密處置裴冕父子,還是公開處置,殺壹儆百。
  李慶安停住了腳步,這壹刻,他下定了決心,必須殺壹儆百。
  ……
  夜已經很深了,李慶安依然坐在內書房中靜靜地思考著裴冕之事,他難以入睡,安西政事堂的第二號人物,歷史上曾經擔任右相國的裴冕,竟然會是壹只大碩鼠,兩年時間,貪汙了兩萬石糧食,四千八百多件珠寶,貨值二十萬貫,利用塗改帳本和無人監察的漏洞,竟然做得天衣無縫,沒有壹個人揭發,若不是自己偶然微服私訪發現,那裴冕父子要貪汙到什麽時候去?
  李慶安心中冒起壹陣寒意,這還是被發現的,那沒有被發現的貪腐之事有碼?肯定有,只是隱藏得更深。
  李慶安不由對王昌齡感到十分失望,應該說王昌齡在這件事上有失察的責任,他相信王昌齡本人是清廉剛直的,不會有任何問題,但王昌齡的弱點也十分明顯,他太過於剛直,幾乎所有人都不喜歡他,以至於他的政令難以得到很好地執行。
  從裴江天的口供便可以看出,整整兩年多時間,三私倉庫從來就沒有清查過,以至於帳本年年被塗改而無人過問,這固然是裴冕的權勢過大,但也可以看出王昌齡無力的壹面,他在官場的資歷太淺,壓不過裴冕,營田司的人甚至為裴冕開出了調糧批令。
  這也是王昌齡最致命的地方,他的官場資歷太淺,鎮不住下面的人,自己在安西時,或許下面官員懼怕自己的權威,不敢不服從王昌齡的政令,但自己壹旦離開安西,王昌齡的威信立刻便沒有了。
  必須要撤換掉王昌齡了,不能因為情面上過不去,而最後毀了自己的基業,李慶安沈思了片刻,其實他早就想到了壹個人,既有王昌齡的清廉正直,又有王昌齡所缺乏的官場資歷,而且能力極強,這個人就是張鎬,讓他去安西主政,更容易建立壹個強勢的安西行政官府。
  李慶安暗暗下定了決心。
  這時,門輕輕推開了,李慶安的妻子獨孤明月端了壹杯參茶走進房內,她將茶杯放在桌上,輕輕按摩李慶安的頭部。
  “大郎,這麽晚了,還不睡嗎?”
  “安西出了貪腐大案,我睡不著啊!”
  “大郎有點多慮了,哪裏沒有貪贓枉法之事?沒辦法禁絕的,我記得祖父說過,有的人就是被殺了頭,他到陰曹地府也壹樣會去貪贓,別煩惱了,早點睡吧!”
  “我也知道,只是我心不甘啊!安西就是我的兒子,我不能眼看著自己的兒子病倒而不管。”
  “其實我祖父說過,則天皇帝當政時建立了四匭,導致貪贓枉法之事很少發生,大郎何不效仿?”
  明月的壹句話提醒了李慶安,武則天所謂的四匭,其實就是四個大鐵箱子,鼓勵民間投書告狀,武則天固然是用於鏟除政敵,但確實起到了監督官員的作用,它的本質就是發動民眾和底層官吏來監督貪腐官員,裴冕貪贓固然是他權勢太大,下面人不敢舉報,怕被報復,另壹方面卻是缺乏壹種監督的機制。
  如果他在安西設立四匭,鼓勵民眾投書揭發,再由長安的監察司來監管,這對安西官員無疑是壹種巨大的震懾。
  李慶安點了點頭,換壹個強勢的主政者,再建立壹種有效的監督機制,雙管齊下,決不能再有第二個裴冕出現。
  ……
  (歷史上裴冕就是以貪汙受賄而出名,無論金額大小,他都喜而接受,所以他在安西出現貪贓也是正常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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