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七章 陰差轉世

　　陳棠回到家時，已經穩定了情緒。
　　他打開家門，只見黑鍋正在做飯，基本上已經做好了，幾個丫鬟在壹旁與狗子說笑，見到他來了，連忙止住笑。
　　陳棠放下包子，還是熱騰騰的，不過黑鍋做的早飯顯然更豐盛，炒了四個菜，素的葷的都有，還煮了粥，又切了兩盤涼菜。
　　“誰去買的菜？”陳棠疑惑。
　　陳府仆人去買菜的話，應該不會買這麽多。
　　丫鬟指了指黑鍋。
　　陳棠放下包子，來到後院，只見陳實正在給娘親梳頭，壹看就是很少幹這種活兒，梳子從發根梳，往往無法壹梳到底。
　　“我來吧。”
　　陳棠走上前去，接過梳子，從發梢附近開始梳，把發梢梳順了，再多梳壹些頭發，這樣便可把淩亂的發絲打開。
　　陳實用溫熱毛巾為娘親擦臉，擦得很是細致。
　　陳棠梳好頭，又為陳實娘盤頭，佩戴發飾，動作嫻熟，顯然經常這麽做。
　　陳棠又為她修剪指甲，陳實在壹旁看著，認真學習。
　　“她不能動，還要幫助她活動筋骨，讓血液活絡開來。”
　　陳棠把陳實娘架起，教陳實如何活動筋骨，道，“妳可以用自身的氣血輔佐她活動，把她的氣血催發，運行幾個周天，等到哪天她醒來，才不會癱瘓。對了，西京人多，龍蛇混雜，妳不要什麽人都交往。尤其是壹個叫小五的，離他遠壹點。”
　　“造物小五？五伯父？”
　　陳實頗為激動，笑道，“我聽人說他在西京，弄出屍雲，鬧得人心惶惶。”
　　陳棠哼了壹聲，道：“他不是好人。妳不要接近他。還有個叫喬拙的，也不是好人，妳若是遇到了，就離他們遠壹點。”
　　陳實心中詫異：“阿拙叔叔？他怎麽不是好人了？”
　　他沒有爭辯，認真學習如何活絡氣血，道：“我這裏有不少靈藥，能治療我娘的病麽？”
　　陳棠搖頭道：“什麽靈藥都試過了，用處不大。她是魂魄跑丟了，沙婆婆也沒能找到。”
　　陳實道：“我這裏的靈藥不壹樣。”
　　陳棠心中微動：“妳從青州取來的靈藥？”
　　陳實輕輕點頭：“比青州時，藥性更強。”
　　他在青州得到靈藥五十五株，種在小廟外，每日有來自祖庭的陽光、月光和星光照耀滋潤，這些靈藥的藥性大大提升，已經遠非當初的靈藥所能比。
　　來西京的路上，孫宜生的元神差點被炸得崩碎，卻硬生生被這些靈藥救治回來，可想而知這些靈藥的效果有多強勁！
　　“舉人中有不少精通藥性藥理的，吃罷飯，我去找找他們。”
　　陳實笑道，“請他們過來，為我娘醫治配藥。”
　　陳棠搖頭道：“靈藥的效果固然可以讓她的狀態好壹些，但最關鍵的還是找回魂魄。”
　　陳實想了想，道：“我倒認識兩個尋找魂魄的本事不遜於沙婆婆的，或許可以請他們出手幫忙。他們應該也到西京了。陳棠，西京有什麽風花雪月的河道沒有？就是兩岸有青樓的那種。”
　　陳棠盯著他：“青樓？”
　　陳實坦然：“那兩人在那裏營生。”
　　陳棠道：“妳不要結識壹些不三不四的人。城裏的確有壹條河，叫做曲觴河，兩岸燈紅酒綠。妳若是去那裏，我跟妳壹起去。”
　　陳實道：“不用。我這會不去。這會天還早，青樓不開門，沒生意。等到傍晚晚上，才有生意，能尋到他們。”
　　黑鍋叫陳實吃早飯，陳棠已經吃過了，便沒有過去，推著陳實娘慢慢的走動，面色帶著壹絲憂愁。
　　“茹茹，陳寅都可能沒有把陳實教好。”
　　他低聲道，“才十三歲，便對青樓這麽熟悉，肯定是陳寅都帶他去的。”
　　陳實吃罷早飯，正欲出門，陳棠喚住他，道：“我給妳買了套新衣裳，放到妳房裏了，妳換上試試，再去見朋友。”
　　陳實回房，衣裳是黑色的道袍，白色襟邊，紅色綢帶，穿著倒是精神，只是顯得比較穩重內斂。
　　衣裳稍微大了點，但沒有大多少。
　　陳實穿在身上，對著鏡子照了照，顯然陳棠是按照自己的穿衣風格買的，與陳實的性格不符，但陳實看向鏡中的自己，倒有幾分帥氣。
　　他走出房，陳棠打量壹番，覺得孽子順眼了很多，道：“妳頭發有點亂，我幫妳重梳壹下。”
　　陳實坐在連廊邊，陳棠摘下他金冠上的兩根固定頭發和金冠的簪子，為他梳順頭發，梳到頭皮時，觸碰到了什麽。
　　陳棠摸了摸，是愈合的骨頭留下的痕跡。
　　他的手顫抖壹下，想起當初自己發現兒子屍體的時候，被打開的後腦殼。
　　他急忙晃了晃頭，把這個不好的畫面從腦海裏趕出去。
　　他輕輕觸摸那道蜈蚣般猩紅的疤痕，從陳實的耳朵壹側，貫穿到另壹側。
　　這種傷，根本不可能活下來。
　　但這個傷口，偏偏愈合了。
　　陳寅都，真的成功了。
　　“還疼麽？”陳棠忍不住問道。
　　“不疼了，就是下雨打雷的時候，還有點疼，雷聲大的話有點暈。”陳實道。
　　陳棠不再說話，為他紮好頭發，戴上金冠，插上金簪。
　　陳實裝束整齊，立刻出門。
　　沒多久，陳實便帶著幾個舉人嘻嘻哈哈的走了進來，那些舉人見到陳棠，連忙收斂笑容，向陳棠見禮。
　　陳棠詫異的看著這些年輕人，陳實竟然真的帶來了藥師，這些人朝氣蓬勃，年紀不大，但常年在鄉間跑，見識的毛病極多，圍繞著陳實娘分析病情。
　　他們再三討論，擬定了壹個方子，陳棠看去，是安神定思的方子，又補充元氣，提升氣血。除此之外，還有幾味安神大藥。服用此方，可以忘憂而固本，魂魄穩固。
　　“沒有魂魄就沒法子了。”
　　黃豐年向陳實道，“須得找回魂魄，令堂魂魄回歸時，身體已經調理好，感受不到悲痛，便會魂魄穩固。”
　　陳實謝過他們，眾人連忙道：“妳是恩師，我們如何敢受恩師大禮？”
　　陳棠錯愕萬分。
　　陳實取出幾味主藥，讓家裏的仆人按方抓藥，黃豐年等人幫忙煉丹，道：“煉成靈丹，便不用每天煮藥了。只需每日用蜂蜜水化開壹顆，餵令堂服下就好。”
　　他們幫忙煉藥，直到中午才煉好，陳棠留他們吃中午飯，這些舉人紛紛擺手，笑道：“我們去會館裏吃，不敢勞煩大人！”
　　陳棠將他們送出陳府，回來後看著壹顆顆朱紅色的靈丹，有些不敢給陳實娘服用。
　　他服下壹顆試探藥力，藥力在他腹中化開，陳棠突然間覺得世間壹切變得美好起來，懶洋洋的坐在院子裏，體內氣血自動運行，元氣飽滿，什麽煩心事都沒了。
　　等到藥力散去，他這才驚覺壹下午什麽也沒幹，更沒有去戶部辦理公務！
　　他細細查看自己服用靈藥的效果，心頭微震：“我的壽元……”
　　這壹顆靈藥下去，他的壽元從百歲，直接提升到兩百多歲！
　　陳棠呆住，連忙去尋陳實，卻沒有尋到陳實，於是詢問壹個仆人，那仆人道：“少爺去曲觴河了。”
　　“他去逛青樓了？！”
　　陳棠額頭青筋綻起，握緊拳頭。
　　陳實來到西京曲觴河就近的碼頭，靜靜等候。
　　去青樓時間尚早，青樓的姐妹還在梳妝打扮，不會這麽早開門。碼頭的船也不多。
　　但碼頭上已經有不少書生和官員在等候，書生三三兩兩，說說笑笑，官員們則坐在轎子裏，並不出來。
　　碼頭上有賣壯陽丸的孩子，壹遍壹遍的在人群中穿梭，問官人要不要。被問的人往往顧左右而言他，又或者哈哈大笑，擺手道：“我豈會需要這個？”
　　不過陳實還是看到，有幾人偷偷買了壹些。
　　“倒是個生意，待會告訴黃豐年，讓他來這裏賺錢。”陳實心道。
　　這時，碼頭上壹個書生說起朝政，等著去青樓的眾人便唉聲嘆氣起來。
　　“如今邊軍告急，海中魔怪不斷攻伐邊境，朝廷還要調邊軍去西京，朝廷中有壞人啊！”
　　壹位書生扇子重重拍在手心上，義憤填膺，大聲道，“內閣裏都是吃白飯的麽？出了這麽昏庸的旨意，以我之見，魔不在海上，不在江湖，魔在西京，魔在內閣！”
　　此言壹出，群情激憤。
　　陳實旁邊壹位銀發老者憤然道：“我若是做內閣大學士，便把這些個只會空談不幹事的朝廷老臣，把這些貪贓枉法的敗類，統統押到天牢裏，嚴刑拷打，不怕他們不招！”
　　“說得好！”眾人紛紛喝彩。
　　“六部三公，就都是忠臣麽？”
　　壹位官員走出轎子，慷慨激昂，道，“明日，我當在朝堂之上陳詞，痛砭時弊，羞壹羞那些屍位素餐的老東西！讓他們知道民生雕敝，便是鄉紳都快吃不飽飯，坐不起車了！”
　　他的話引起眾人的共鳴，紛紛拍手稱贊。
　　“應該讓西京的老爺們走出京城，去地方看看！”
　　眾人相互吹捧，漸漸熟絡開來，聊得越發火熱。
　　陳實在壹旁聽著，只聽他們聊著聊著，便聊到西京名妓，說誰的功夫好，舞姿婀娜，又編了什麽曲兒風行西京，甚至流傳到其他省。
　　他們又從名妓聊到最近西京的幾位大人寫的詩篇，吟哦起來。
　　然後又聊到畢生抱負，必要壹展宏圖，接著便又罵起朝廷。再聊到西京哪個貴婦與城外的禪師通奸，被抓個現行，後面就漸漸是風月之事，又從風月聊到朝政，接著便又痛罵壹番。
　　“青樓開了！”不知誰叫了壹聲。
　　眾人慌忙往碼頭裏擠，爭先恐後跳上船，船家叫道：“慢點，慢點，船要翻了！”
　　“我的鞋被踩掉了！”有書生在人群中叫道。
　　碼頭船不多，很快便滿了，還有很多人未能上船。壹個船夫道：“我這裏還能再拉壹個人，誰上來！”
　　壹條條胳膊高高舉起，許多聲音道：“我！我！”
　　陳實搖了搖頭，這時，只見壹艘畫舫向這邊駛來，眾人連忙湊到跟前，向畫舫招手：“船家，到這裏來！”
　　陳實縱身而起，淩空踱步，落在畫舫上。
　　操控畫舫的船夫是熟悉面孔，畫舫裏的船姑正在梳妝，嘴裏含著簪子，雙手盤著頭發，笑吟吟道：“解元老爺恁猴急了壹些。”
　　陳實笑道：“兩位，我有事相求。”
　　岸邊，壹群書生跺腳道：“靠不靠岸？還做不做生意了？”
　　有些人猴急，縱身往船上跳，他們修為卻也非凡，其中不乏修成元嬰，可以淩空而行，但躍出去，便距離畫舫越來越遠，紛紛噗通落水。
　　船姑把簪子插好，道：“什麽事？”
　　陳實把娘親的魂魄離體之事說了壹番，道：“懇求兩位幫忙，我必有重謝。”
　　船夫壹直沒開口，待他說完，方才搖頭道：“恕難從命。”
　　陳實微微皺眉：“以兩位的本事，找到我娘魂魄不難。我也不是空手而來。”
　　他取出羊角天靈燈，放在二人面前，道：“若是找到我娘親，此寶便贈予二位。”
　　船姑遲疑，不住的看向船夫，有些意動。
　　他們倆雖然也是陰差，但陰差和陰差之間也有地位差距。他們所能用的燈是童子天靈燈，比陳實這盞羊角天靈燈要差了壹個檔次。
　　船夫搖頭：“恕難從命。”
　　陳實忍不住道：“為何？”
　　船夫深深看他壹眼，道：“陳解元不記得陰間發生的事了麽？”
　　陳實怔住，搖頭道：“不記得了。”
　　船夫道：“原來如此，難怪妳會求我們搭救。當年妳落入陰間，妳娘親的魂魄，不是找到妳了麽？”
　　陳實呆住。
　　船姑在壹旁道：“妳進入陰間後，妳娘親的魂魄也進入陰間去尋妳。我曾經見過她，那時，妳們娘倆在壹起。後來妳的事發後，她作為共犯也被關押在元辰宮中。”
　　船夫冷冷道：“想救妳娘親，我們父女倆就得劫獄！我們劫獄，就會變成妳的同黨！我們如今已經是禿子捅馬蜂窩，壹頭包，再去劫獄，那就休想回陰間了！”
　　陳實喃喃道：“我娘壹直和我在壹起？”
　　他的眼圈紅了：“她找到了我？”
　　“應該錯不了。”船姑道。
　　她突然醒起壹事，連忙拽了拽船夫的衣角，將他拉到壹邊，悄聲商議。
　　兩人鬼鬼祟祟，說的也是鬼話，根本聽不懂，不知道他們商議些什麽。
　　過了片刻，船姑滿面笑容，向陳實道：“我們可以為妳劫獄，甚至可以不要羊角天靈燈。但是解元老爺須得幫我們父女倆做壹件小事。”
　　陳實精神大振：“什麽事？”
　　船夫道：“壹件小事。有人逃出地府，地府聯絡到我們，讓我們擒拿他。此人已經轉世了很多年，最近地府才打聽到他的下落。”
　　陳實疑惑道：“這個逃犯是什麽人？”
　　船姑道：“應該是壹個犯錯的陰差，上頭沒有多說。他轉世不到二十年，有著胎中之迷，不曾覺醒記憶。妳只要將他擒獲即可。此人就轉世在西京附近，老家距離這裏壹日路程。”
　　“好！”
　　陳實答應下來，道，“這個犯錯的陰差，妳們都知道些什麽？”
　　“壹個小小的陰差，轉世後是個文弱書生，非常不能打。”
　　船姑笑道，“妳去拿他，肯定手到擒來。對了，他叫鐘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