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五章 狀元回鄉，魚肉鄉鄰

　　陳實回到乾陽山，已是數日之後。
　　此次，他是歸程，得以閑暇下來，觀察在這亂世之中的民生。
　　災變發生後，原本應該死更多的人。首先壹場連綿數年的大雪災，便會凍死十之八九的人。不過幸好酆仙人大破界上界，導致數千虛空太陽掛在天空中，提供世間以光和熱，避免了雪災。
　　但這場災變，陰間入侵，邪祟遍地，糧食危機，也導致了死傷無數。再加上人禍，豪強遍地，常有吃人，把人腌制曬幹儲備做糧食的事情發生，幸存下來的人們，十之有二，不及三成。
　　庇護黎民百姓最多的，當屬紅山堂和陳實復蘇的這些華夏神祇。廟宇所在，便會有收成。
　　“真王時代末期，天地大變，死傷的百姓不計其數，活下來的十不存壹。但那場災變持續了四十多年，而如今的災變只持續了四年就死亡這麽多人。究其原因，主要是朝廷沒有統壹各方勢力，各地壹盤散沙。”
　　陳實心中默默道，“可惜，我不是朝廷……但我可以成為朝廷！”
　　他精神振奮：“回到乾陽山就造反！錯。我怎麽會造反?我擁有西王玉璽，坐擁紅山堂無數符師，復蘇數以百計的華夏神祇，我就是朝廷啊！”
　　黑鍋又感覺到身後傳來強烈的魔念，回頭幽幽的看向陳實。
　　“黑鍋，我登基後封妳為壹字並肩王！”陳實聲音傳來。
　　黑鍋覺得陳魔王這人可交。
　　陳實來到山君廟的山腳下，五竹老太正在瓜田裏伺候西瓜，見到他不由眉開眼笑：“狀元郎回來了！”
　　陳實停車，笑道：“五竹奶奶，是我。奶奶的身體倒是不壞！”
　　五竹老太笑道：“我吃好睡好，自然身體好。”
　　她看到陳實跳下車，來到瓜田摘瓜，不由目露兇光，提起拐杖便要抽下去，突然想到這是狀元老爺，抽不得，這才轉怒為喜：“狀元老爺吃我的瓜，是老身的福氣。”
　　“五竹奶奶不要送了，我吃不了太多。”
　　陳實往木車裏放了幾個西瓜和甜瓜，向五.竹老太揮手，邁步上山，正逢玉珠趕鴨子經過，於是抓起兩只鴨子，丟入車裏。
　　“玉珠放鴨子去啊?是回來了。沒事，沒事，我拿兩只鴨子回家，這不是我回家了麽?給我接風洗塵。妳忙吧！嫁人了嗎?哈哈，倒是水靈了……”
　　“王嬸，我回來了！妳家豆角不錯，給我摘壹籃，還有那邊辣椒也摘些，蘿蔔也拔壹點，我不是回家麽?晚上給我接風洗塵……不用妳送我家去，放我車裏就行！瞎，自家人，給啥錢?妳若是執意要給，我就收下了。”
　　“李叔，是我，小十！對，對！我回家了，晚上給我自己接風洗塵，這兩只雞我就收下了……還有雞蛋也來壹提。值什麽?自家人，不用給我錢！”
　　“哈哈，青嫂，又添娃娃了?把褲子脫下來，本狀元彈妳小牛牛……唔，是女娃娃。”
　　陳實搶走青嫂家女娃子的糖葫蘆，向山上走去，與沿途的人們打著招呼，背後小女娃的哭聲傳來。
　　巫輕妤正在田間務農，遠遠看到木車駛來，載滿了雞鴨肉蛋等吃的，不禁又驚又喜，迎著木車奔過去，突然又想起什麽，停步向農田裏的陳棠叫道：“阿棠，阿棠！小十回來了！”
　　陳棠正在田壟間插秧，聞言心神大震，把手中的秧苗塞到旁邊人的手中，躍出稻田。
　　他正欲追上巫輕妤，但看到自己身上的泥巴，又冷靜下來，取來清水清洗身上的汙垢。
　　他還未洗幹凈，陳實已經和巫輕妤走過來。
　　“爹，我回來了！”陳實大聲嚷嚷道。
　　陳棠拿著瓢沖洗雙腳，光著腳丫子有些局促，道：“回來了就好……唔！”
　　陳實上前，重重抱住他，把他摟得緊緊的。
　　陳棠手足無措，他為官多年，早就不適應這種強烈的情緒表達。
　　巫輕妤含笑看著父子倆，只見陳棠還是放松下來，握著瓢的手輕輕拍了拍陳實的後背，口中低喃道：“好，好……”
　　他覺得兒子的肩膀寬了很多，也厚實了很多，聲音也變得渾厚了，讓人很踏實。
　　小椴從小廟中溜出來，被巫輕妤抓去插秧，婆媳二人壹邊勞作壹邊聊天，時不時傳來壹聲聲清脆的笑聲。
　　黑鍋也撒歡壹般四處亂跑，沖入山林，驚起壹片鳥獸。
　　群山之中傳來壹聲厚重低沈的吼聲，黑鍋頓時老實了許多，乖乖的循聲而去。
　　那是它的娘親，那只成年的禍鬥在呼喚它。
　　陳實歸來，山上很是熱鬧，胡縣令跑過來，興奮雀躍。
　　山上的狐貍精們也湊過來，這些狐族女子因為種族的關系，對狀元郎很是覬覦。胡縣令拿出官威，將小妖精們驅散。
　　“小浪蹄子，也想做狀元夫人！奶奶都沒做成，妳們做夢！”
　　她拉住陳實，瞥了不遠處的小椴壹眼，笑嘻嘻道，“狀元，妳們圓房了麽……還沒呢?妳看，我們狐族善變化，我變成小椴的樣子，晚上咱們圓房，妳意下如何?”
　　陳實頗為心動。
　　這時，紅山堂的符師們趕過來，把胡縣令擠到壹邊，拜見教頭。
　　木車立刻纏住他們，求他們給自己描摹身上的符箓。--這只邪祟有點智慧，雖然不高，但也知道每次遇到這些符師，總能撈到點好處。
　　乾陽山君和黃虎也前來相會，陳實給他們上了幾炷香，剛說了會話，石磯娘娘和壹些修士便從外地趕來。
　　石磯娘娘見過陳實後，道：“上使，妾身如今庇護新鄉，阻擊海中魔怪，不敢有壹日怠慢。敢問上使，妾身何時可以重回廟中?”
　　陳實上下打量石磯娘娘，只見這四年多時間未見，石磯娘娘的身軀已經基本復原，不再頭大身子小，而且容貌端莊秀麗，頗有得道神祇的風範。
　　陳實笑道：“石磯，妳如今是庇護壹方的神祇，庇護百姓，百姓便敬妳香火，何須再回到我的小廟?”
　　石磯娘娘怏怏不快：“自己建廟，還得與鬼神魔怪拼命，又要庇護百姓，不如在小廟中快活。”
　　天池國許多鬼族也在此地，與新鄉開埠，經貿往來，聽聞陳實歸來，也前來拜見。
　　不過鬼族拜見陳實是三跪九叩，行的是拜見皇帝的大禮。
　　壹時間山上很是熱鬧，胡菲菲根本沒有機會，她事務繁忙，很快便處理公務去了。
　　喧囂過後，陳實正欲去尋大蛇玄山和莊婆婆他們，這時，壹個熟悉的聲音傳來：“小陳大人，許久不見，嚴羨之有禮了！”
　　陳實循聲看去，只見內閣首輔大臣嚴羨之向這邊走來，陳實驚訝萬分，心中納悶：“他怎麽在這裏?”
　　陳棠悄聲道：“西京劇變，嚴羨之逃離西京，但兩界合並後，地理大改，他不認得路，壹路逃到這裏。他帶著的妻兒老小，路上幾乎死得壹幹二凈，只剩下小兒子和壹個小妾。我見他怪可憐的，便許他留下。”
　　嚴羨之顯得比之前老了許多，再無之前運籌帷幄的內閣首輔風采，壹身布衣，很是樸實，快步來到陳實跟前，拜道：“老朽嚴羨之，拜見小陳大人！”
　　陳實攙著他的雙肘，沒有讓他拜下去，笑道：“嚴大人為何行此大禮?折煞我了。”
　　嚴羨之笑道：“寄人籬下，禮多主人家便不怪罪。”
　　陳實正色道：“妳我同朝為官，我豈能見妳落難而不施以援手?快別這麽說。”
　　他轉頭悄聲道：“爹，給他安排幾畝地，讓他幹活，不能讓他白吃飯。”
　　陳棠小聲道：“已經安排上了。我們乾陽山不養閑人。”
　　陳實問道：“幹活勤快麽。沒事嚴大人，我不是說妳……不勤快，得抽！”
　　“還算勤快。”
　　“那就好，乾陽山不養閑人。到了咱們的地方，他休想作威作福。”
　　陳實滿面笑容，與嚴羨之寒暄幾句，道：“晚上我家擺宴席，為我接風洗塵……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妳禮送來便可，沒必要親自過來了。嚴大人請便。”
　　陳實揮手相送，又看了看陳棠。
　　陳棠無奈道：“他逃到此地時，傷勢極重，壹家幾百口人，死得只剩下三個人，我也是看他可憐才收留他。他到了乾陽山，也不再像之前那般，老老實實種田，讓幹什麽就幹什麽。”
　　陳實目光落在嚴羨之的背影上，道：“他可憐?世上比他可憐的人多的是。他之所以不作威作福，是因為他知道十三世家沒落，大不如前。倘若他有條件的話，還是會爬到我們頭上，興風作浪。”
　　陳棠道：“嚴羨之有學問，山上開辦學堂，也需要他幫忙。”
　　陳實想了想，嚴羨之的確有用武之地，並非純是廢人。
　　“對了，還有壹事。高崗那邊，最近動靜越來越大了。”
　　陳棠面色凝重，道，“小十，妳的幹娘，可能極為了不起。她在華夏諸神的香火之下，復蘇只怕就在最近幾日！”
　　陳實精神大振，笑道：“我很久沒有給幹娘上香了。這次回來，壹定要好好拜壹拜幹娘！對了，爺爺和沙婆婆他們回來了麽?”
　　陳棠搖頭。
　　陳實微微皺眉，低聲道：“他們去尋爺爺，走了四年多了，怎麽也該尋到了。”
　　陳棠道：“或許他們遇到其他事情。陳寅都常年不回家，是常有的事，妳不能指望這人會主動回家。”
　　陳實面色壹沈：“陳棠，不許妳這樣說我爺爺！”
　　陳棠哼了壹聲，面色不善：“出門壹趟，妳翅膀硬了！”
　　陳實淡淡道：“我已經修煉到煉神境，說不定再過不久，咱們便是同壹個境界，妳說我翅膀硬不硬?”
　　陳棠握住玄微劍。
　　陳實目露兇光。
　　父子二人氣勢越來越強，這時巫輕妤的聲音傳來：“阿棠，到這邊來，幫我摘菜！”
　　陳棠松開劍柄，轉身去了。
　　巫輕妤支開小椴，悄聲道：“阿棠，我覺得妳這個兒媳有點不對勁。壹會兒熱情的很，壹會兒冷冰冰的，像是換了個人。而且我問她有沒有身孕，她羞得很……”
　　陳棠道：“我也覺得小十哪裏有點不對勁，變得比之前更野了。我在想，趁我現在還能打得過他，是不是要狠狠揍他壹頓?”
　　夫妻二人說著悄悄話，陳實則前去拜訪大蛇玄山和莊婆婆等人。
　　大蛇玄山遠遠見到陳實，心中壹驚，神相化作壹個黑衣男子飛落下來，手持壹把青雨傘。
　　陳實走近，突然莫名覺得心神安寧很多。
　　“小十，妳魔性很重，將這把雨傘帶在身邊。”臨行前，大蛇玄山將青雨傘相贈。
　　陳實謝過，撐著青雨傘下山。
　　大蛇玄山目送他離開，只見陳實剛到山腳下，突然青雨傘無火自燃，頃刻間燒得幹凈。
　　大蛇玄山皺眉。
　　他低估了陳實的魔性，以為陳實靠雨傘便可以克制自身的魔性。
　　“我應該手持雨傘跟著他，可惜我不能離開我庇護的子民。”他搖了搖頭。
　　不過，陳實的魔性這麽重，按理來說早該魔變，但古怪的是，他偏偏保持著理性，只是沒那麽理智而已。
　　次日壹大早，陳實便離開家門，直奔高崗。
　　距離高崗還有數百裏地，陳實便看到霞光映照，染得天空絢麗多彩。那些霞光如同壹條條泛著淡淡色彩的輕紗，在空中緩緩飄蕩。
　　遠遠的，便可以聽到陣陣奇異的誦念聲，高遠，深邃，古老，像是從時空的另壹端傳來，是古老的神祇在誦念另壹尊無上存在的名諱，莊嚴而宏大。
　　“絕望坡的人曾經來過此地，企圖鏟除妳的幹娘，卻無法接近高崗。”
　　陳棠與陳實並肩而行，面色凝重，道，“那人是絕望坡的天道行者，叫做魚常白，應該是被妳五伯吃了。他說，妳的幹娘叫做後土皇地祇，又叫地姆娘娘、地母元君、後土娘娘。”
　　陳實與他來到高崗前，被眼前宏大的壹幕所震撼。
　　但見空中條條大道霞光從天而降，落在高崗上，構建壹座廟宇的輪廓。霞光中流動著華夏神祇的香火之氣，裏面傳來諸神的誦念聲，讓人靈魂莫名震動。
　　而在那些霞光構建的廟宇中，深邃的空間裏，呈現出蕓蕓眾生的生育，繁衍，死亡，輪回等景象。
　　那不是人族的生育、繁衍、死亡和輪回，而是囊括無數種族！
　　這些景象的後方，隱約間還可以看到壹片無邊無際的玄黃之氣，如同汪洋大海。那玄黃之氣中，有壹座座大陸大洲飄浮。
　　“嗡! ”
　　兩道霞光從天而降，化作兩道楹聯，豎在廟宇的兩側。
　　地仙界萬洲沈浮，天地玄黃浩然正氣
　　天外天千界明滅，宇宙無極無量光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