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九章 君子藏器於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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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巫輕妤望向黃土坡，只見陳實修煉得累了，正躺在白衣女仙的雙腿之上。女仙坐在樹下，為他掏著耳朵。
　　“她的年齡確實是大了那麽壹點點。” 陳棠說道，“但也不算太大。就是長得太過漂亮，我擔心她會擾亂小十的道心，讓小十變得不思進取。”
　　巫輕妤道：“我覺得她是個很好的姑娘，恬靜、害羞，不知被哪個混賬打得有點癡癡傻傻的。若是能恢復記憶，倒是良配。”
　　陳棠道：“她壹直跟著小十，還鉆小十的被窩，這不是辦法。他們倆壹個不懂男女之事，壹個失去了記憶，再這麽渾渾噩噩下去，早晚要出事。”
　　巫輕妤笑道：“我覺得還是順其自然吧，咱們不要插手。”
　　陳棠點頭表示同意。
　　午時，縣太爺胡菲菲從縣城趕來，陳實便帶著囡囡陪著縣太爺去遊山玩水。
　　巫輕妤道：“縣太爺也不錯。她祖上又是爹的好友，若是能結合，那可真是親上加親。”
　　陳棠不敢茍同：“胡縣令是個狐貍精。”
　　巫輕妤冷笑道：“妳們書生養狐貍精的還少嗎？”
　　“我雖是書生，但從未養過！而且狐貍精善於以色惑人，使人沈迷女色，不思進取。”
　　“我看縣太爺倒像是鐵打的漢子，跟小十呆在壹起這麽久，也沒有得手。”
　　“這倒也是。順其自然吧。”
　　陳實和胡菲菲回村時，遠遠便看見壹個身著淡綠色衣裳的少年站在村口的路旁，等待著他們。那少年看似年紀不大，但個頭已經很高，與常人無異，模樣清秀，有著世家子弟的沈穩與內斂。他的腦後飄浮著壹座小小的庭院，庭院中是廟宇的布局。
　　“天青！” 陳實又驚又喜，丟下胡菲菲趕過去，笑道，“天青，妳終於回來了，害我擔心好久！我從西京歸來後就去找妳，可惜妳不在！”
　　少年正是李天青，半年時間不見，已經長高了許多，膚色沒有以前那麽白了，成熟了不少，笑道：“我也是剛從外地回來，見過爺爺和娘親，聽到妳來了，就匆匆趕了過來。恭喜妳高中狀元！”
　　陳實笑道：“我能考中狀元，妳也能中狀元。這東西沒有大用，朝廷連官都不給，我還以為考中狀元，便能做真王了呢。”
　　兩人把胡菲菲和白衣女仙晾在壹旁，興致勃勃地談天說地。陳實講述他這段時間的遭遇，進京趕考路上遭遇的各種異獸和襲擊，佛門地獄，殺公子，闖仙都救母，各種驚心動魄的事情，讓李天青聽得雙眼放光。
　　“我這段時間帶著關聖帝君，躲避李家的追殺。先是將爺爺和我娘安排在乾陽山，而後便東奔西走，與追殺者爭鬥。” 李天青也講起自己這段時間的經歷，陳實聽到他觀察每個對手的弱點，制定決勝法門，也不禁為他捏了壹把冷汗。
　　兩人認識得早，友情極佳，說個不停，從經歷說到功法，從功法說到法術，就在村外比劃開來。黃坡村外傳來轟隆隆的悶響，時不時有法術飛了出去。
　　“對了，我最近身體出問題了。” 陳實四下看了看，悄悄把自己早上的異常狀況告訴李天青。
　　李天青驚訝道：“妳也出現這種問題了？實不相瞞，我比妳早了半年，須得用靜心符才能壓下來。”
　　陳實有些發愁，道：“適才我和縣令壹起出去遊玩，總是有意無意地瞄她的胸。我可能被屍神控制了。我的下屍神強得可怕。”
　　李天青道：“我的下屍神壹定也很強。對了，妳在西京見到小金了麽？”
　　陳實有些郁郁寡歡，面色黯然道：“見到了。但小金和蕭王孫走得很近，我看到他們坐在同壹輛車上……”
　　李天青聞言，像是被法寶重重地擊中了元神，面色慘淡，黯然神傷。
　　“小十，我突然很想喝酒。”
　　“我也是。”
　　兩個少年跑去鎮上喝酒，喝了第壹口時，各自大皺眉頭。李天青吐著舌頭，道：“太辣了！掌櫃，酒裏兌二兩水。”“我的酒也要兌水。” 陳實道。
　　掌櫃聞言，搖著頭去兌水，嘀咕道：“不會喝就別喝，糟踐了小店的美酒……”
　　二人再喝兌水的酒，果然沒有那麽辣了。
　　兩個少年壹邊喝著酒，壹邊回憶與金紅纓相識的往事，安慰對方不要傷心，將來壹定還有這麽漂亮的大姐姐喜歡他們，不會被蕭王孫這樣的小白臉勾走。
　　到了半夜，他們才勾肩搭背地回村，壹路上唱著傷心的歌兒，回到黃坡村後，二人不去睡覺，卻躺在屋頂的青瓦上幹嚎到天亮。
　　“他們好像失戀了。” 巫輕妤被他們吵醒，向陳棠道。
　　陳棠皺眉道：“好像是。”
　　“小金是哪個？”
　　“應該是神機營的金紅纓金武官。” 陳棠有點不敢肯定。
　　巫輕妤忍不住道：“他們失戀的事情，金大人知道麽？”
　　陳棠搖頭道：“不知道…… 我是說我不知。但我估摸著，金大人多半也不知道。”
　　陳實和李天青難過了兩三天，才從失戀的打擊中走出來。
　　陳實前後用了半個多月，將真王墓外的功法體系統統抄錄壹遍，放在小諸天中。李天青歸來後，他便讓李天青去參研這些功法，遇到紅山堂的符師有不解之處，便讓李天青指點。
　　李天青心思細膩，善於思考和觀察，悟性驚人。很早之前陳實就發現他善於尋找他人的弱點，尋隙而攻。他熟識的功法法術越多，破解能力便越強。研究真王墓的這些功法，對他的提升極大。
　　這日，仙都中壹派喜氣洋洋，諸多陰差、陰帥、判官從四面八方而來，玄冥、普明、紂絕、太和、明晨等閻羅殿的閻羅也紛紛來到仙都，恭賀通判衛靈繼任第五殿閻羅之位，成為新壹任閻羅天子。
　　楊弼知道少主衛嶽是個草包，唯恐他出了差池，親自主持此事。早早地布下埋伏，若是還有青天大老爺的同黨，便統統壹網成擒！待到衛靈登基，成為新壹代閻王，他才稍稍放心。
　　仙都中有鬼神不服，傳出消息：“閻王還需得有生死簿在手，才能掌握天下人生死。衛靈沒有生死簿在手，沒有掌控地獄，算哪門子閻王？”
　　楊弼詢問少主衛嶽，道：“遇到這種事，君如何處置？”
　　衛嶽道：“尋到散播消息之人，殺之以絕後患。”
　　楊弼笑道：“殺之固然可以以絕後患，但鬼言可畏，妳殺了壹個鬼神，其他鬼神議論更甚。”
　　衛嶽道：“那就將他們統統殺了！”
　　楊弼耐著性子道：“衛兄何不尋到這個散播消息的鬼神，提拔他為陰差？陰間鬼神眾多，多數都是沒有生計的，只能在仙都討口飯吃，也去不了陽間。妳給他個飯碗，他就斷然不舍得砸掉飯碗，必然會對妳百般維護。從前他有多恨妳，今後他便有多維護妳。”
　　衛嶽眼睛壹亮，笑道：“我提拔他為陰差，然後派他去危險的地方公幹，趁機要他性命，便不會落其他鬼神的口舌！”
　　楊弼眼角跳動壹下，很想殺了他，換壹個少主，但還是忍住，心道：“這廢物不需要他做什麽，只需要他在這個位子上即可。”
　　閻王登基壹事告壹段落，楊弼稍稍松了壹口氣，喚來楊家的子弟，詢問道：“這些日子，陳狀元是否有異動？”
　　“沒有異動。” 那楊家子弟道，“陳狀元平日裏呆在黃坡村，去的最遠的地方，也不過新鄉縣城。他每日修行，早晚不斷。”
　　楊弼又詢問都有誰與他往來，那楊家子弟道：“李天青與他往來甚密，還有新鄉縣的胡縣令，也常常會去黃坡村。陳狀元還會去山中上香，與山間的壹些靈物往來密切。”
　　楊弼頗為驚訝：“我本以為他不會安分，沒想到他居然會老老實實的留在黃坡村。他修為進境如何？”
　　“精進迅猛。” 那楊家子弟道，“元神已近丈六。”
　　楊弼不禁動容，元神丈六，便是達到突破神降境的關鍵！陳實從突破到化神境，到元神丈六，花費的時間極短！
　　“不算他死去的那八年，他才十二三歲。短短時間，便要突破到神降境了麽？不對，不對！” 楊弼踱步來去，自言自語道，“他的神胎被人割掉，他不可能得到天外真神的第二次賜福。他若是沒有天外真神所賜的神胎的話，他便不可能修成神降境，也不可能修成煉虛境…… 不行，我去見壹見他，看看他如何突破，修成神降！”
　　他再度動身，來到黃坡村。
　　黃土坡上，陳實正坐在老柳樹下，手裏捧著壹卷書，白衣女仙靠在他身邊，聽著他講解書上的經義。
　　“…… 君子藏器於身，待時而動。這句話是說，君子把利器藏在身上，尋找最佳出手時機，爭取壹擊幹掉敵人。”
　　楊弼正在鳥首人身的青衣婦人陪伴下，走上黃土坡，聞言不由腳步頓住，心中疑惑：“這句話是這麽個意思麽？難道我理解錯了？”
　　他定了定神，登上土坡，心道：“他畢竟是譽滿京華的狀元，之所以這麽解釋易經，定有深意。”
　　陳實的聲音從坡上傳來：“…… 引申的意思是說，我們壹定要提前做好準備，有備方能無患，就像懷中揣著可以壹招幹掉對手的利器壹樣，胸中藏納各種本事，方能在逆境中審時度勢，尋找到最佳的出手時機，從而崛起。”
　　楊弼微微壹怔，瞪大眼睛：“通了！通了！不愧是狀元郎！”
　　他來到坡頂，陳實把書塞給身邊的啞巴女仙，笑道：“少湖兄怎麽有空來我這裏了？”
　　楊弼笑道：“我此來是告訴妳，昨日仙都已經舉行第五殿新壹代閻王的登基大典，很是成功。這場登基大典上，有兩位判官試圖行刺閻王衛靈，已經被我拿下。”
　　陳實笑道：“恭喜。”
　　楊弼看著他，疑惑道：“妳沒有義憤填膺，恨不得打死我？”
　　陳實搖了搖頭，看著跟船夫父女壹起捕魚的囡囡，道：“妳覺得我救下青天大老爺，目的是為了破壞妳們十三世家的計劃？”
　　楊弼笑道：“難道不是？”
　　陳實搖頭道：“不是。我在公子的胭脂巷裏遇到她，她娘親已經被逼死，她被老鴇當成小雜種養著，到十壹二歲，就讓她接客。她能活到成年，都算上天恩賜。所以我要殺掉老鴇，我還要殺掉公子。至於擁護青天大老爺奪回閻王之位，與我何幹？”
　　楊弼目光閃動，道：“君子藏器於身，待時而動。適才我聽得清楚分明。”
　　陳實坦然笑道：“我就是君子。我之所以要藏器於身，目的不是尋找機會幹掉妳，幹掉十三世家。而是我要確保，妳和十三世家惹到我頭上時，我懷中須得有能幹掉妳和十三世家的利器。”
　　楊弼若有所思，道：“妳不是懷揣殺心，而是懷揣防備之心？因此要藏器於身。”
　　陳實點頭：“正是這個道理。”
　　楊弼思索片刻，贊道：“不愧狀元郎，文華動京師。倘若天下人人都有藏器於身的心懷，這個時代，便不遜於真王時代。”
　　他道出來意：“陳狀元，妳沒有真正的神胎，為何修煉得如此之快？沒有神胎，妳便無法突破化神境，無法神降，也無法煉虛。妳將被困在這個境界上……”
　　陳實笑道：“真王時代，修士沒有神胎，也沒有真神賜福，又是如何修煉的呢？”
　　楊弼揚了揚眉，似笑非笑道：“妳坐擁真王墓，得到真王寶藏，妳自然得到了真王時代尚未修改過的功法。可是妳知道功法，但煉法早已失傳。即便是我十三世家，也沒有煉法。妳如何才能跨過神降、煉虛兩大境界，直接跨入合體境？”
　　他虛心求教，道：“我知道妳已經修成丈六元神了，但沒有真神潛降，壯大妳的神胎和元神，妳如何感天應地，做到踏破虛空天人交感？做不到踏破虛空，妳如何才能將元神力場，化作元神道場？”
　　陳實微微壹笑，身後突然浮現出自己的元神，身高丈余，神光燦燦，極為奪目！
　　楊弼臉色微變：“妳元神超越丈六了？”
　　陳實笑道：“少湖，妳以為化神境，丈六元神便是極限了？我昨日修煉，無意中便破了這個極限。妳不知該如何破碎虛空？昨日我將元神納入體內，采天地正氣修行，突然便領悟出何謂破碎虛空。”
　　楊弼躬身道：“能否賜教？”
　　“有何不可？” 陳實道，“體內為小天地，體外為大天地。所謂虛空，便是人體壁壘，所謂粉碎虛空，便是粉碎肉身與外在天地的隔閡，做到肉身與天地相容，元神出入肉身，無須走天門，四肢百骸，壹切發膚，皆可出入，再無阻礙。此乃虛空破碎。”
　　楊弼內心受到極大震動，片刻之後，吐出壹口濁氣，問道：“這是妳自行領悟出來的？”
　　陳實輕輕頷首：“妳快要修煉到合體境了吧？”
　　楊弼默默點頭。
　　陳實說道：“真巧，我的下壹個境界便是合體境。只要我能粉碎虛空，讓元神與肉身合體，便再無阻礙。”
　　楊弼眼中閃過壹絲殺機，但很快又消散了，笑著說：“妳缺少了兩個境界，妳不了解真神所賜是何等強大。”
　　陳實微笑道：“倘若我無需真神所賜便能如此強大，甚至更強呢？”
　　楊弼站起身，向坡下走去，突然停下腳步道：“等妳修成合體境時，與我較量壹番。妳若能勝我，我拼盡全力保住妳，絕不讓十三世家的人動妳壹根毫毛。不過……”
　　他來到坡下，進入車中坐下，朝著坡上說道：“陳狀元，妳要好好想壹想，妳走真王的路，可妳知道真王為何要封盡天下所有的仙嗎？妳覺得自己能擺脫厄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