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冤家路窄

　　我們幹完了壞事，正準備將人給拖走的時候，突然有人大聲呼喝，這壹下，讓我頓時就心驚膽戰起來。
　　我幾乎是下意識地就要往腰間摸去，而馬壹嶴卻伸手，抓住了我的手腕。
　　他說：“別慌。”
　　我這才回過神，朝著那邊望去，卻見來者並非別人，而就是前天與我們相見的老秦。
　　他居然也上了青鋼嶺來，準備給花老太祝壽。
　　而且還是壹個人。
　　老秦是馬壹嶴以前認識的朋友，就算是不願意幫忙，也不可能出賣我們。
　　我松了壹口氣，而老秦則已經走到了跟前來，看著我們，又問了壹句：“妳們這是準備幹嘛呢？”
　　馬壹嶴說道：“準備混進去。”
　　老秦很焦急，說混進去？妳們打算去幹嘛？知不知道昨天黃風寨和青頭袍哥會找了妳們壹整天，現在已經將範圍擴散到了周圍地區，看得出來，魯大腳對妳是真的恨在心頭了。妳們不趕緊離開避風頭，反而跑到這風口浪尖來，不是找死麽？
　　馬壹嶴微笑，說也不能這麽說，妳仔細看看，我現在的樣子，他還能認出來麽？
　　老秦壹楞，仔細打量馬壹嶴，好壹會兒，方才說道：“妳這胡子，怎麽刮掉了？妳不是說這胡子是給妳故去的父親留的麽？”
　　馬壹嶴搖頭，說那都是托辭，我留胡子，只是想要比較有氣質壹點，現如今想起來，著實有點兒幼稚。
　　老秦驚訝地看著他，好壹會兒，方才說道：“就算是沒了胡子，妳還是會被人認出來的。”
　　馬壹嶴搖頭，說小心壹點就行了。
　　老秦嘆了壹口氣，問道：“壹定要這樣？”
　　馬壹嶴沈默了壹會兒，方才說道：“人命關天，無法坐視不管。”
　　老秦不再多言，臉色黯淡，說道：“好自為之吧。”
　　說罷，他提著禮物朝著前方走去，獨自離開。
　　老秦走了，我們將三人拖到了山路旁邊的林子裏，然後用衣服搓成繩索，將三人給綁在樹上，弄完這些，馬壹嶴對楚小兔說道：“妳留在這裏接應我們。”
　　啊？
　　楚小兔壹聽，有點兒炸毛，說妳們不帶我去？
　　馬壹嶴認真地解釋道：“這天寒地凍，將他們幾個扔在這裏，不綁吧，壹會兒他們醒了，會上山壞事，綁了吧，要半夜凍死了，那可怎麽辦？咱們跟他們無冤無仇，人年輕人只不過是想要過來見見世面，咱們給人請柬收了，禮物搶了，已經夠過分的，再把人弄死了，豈不是犯了大錯？妳在這兒看著，多多少少，能夠照顧，而且還可以在山下接應我們。”
　　我明白了馬壹嶴的意思，也勸說道：“再說了，妳這小模樣，長得跟小仙女壹樣，讓人印象深刻，想忘都忘不掉，壹會兒上了山，給人認出來怎麽辦？”
　　楚小兔瞪了我壹眼，說妳還不是壹樣？
　　我說我平平無奇路人臉，誰能認出我來？不可能。
　　楚小兔撇嘴，說平平無奇古天樂？小帥哥，用得著這麽貶低自己麽，論起醒目來，妳可不比我差多少吧？
　　我揉了揉自己的娃娃臉，只有柔聲勸說：“聽話，乖。”
　　楚小兔給我弄得壹身雞皮疙瘩，使勁兒搖了搖頭，說唉，算了，怕了妳了，真惡心，我留在這兒就留在這兒，妳們自己小心點，知道不？
　　我點頭，笑了，說好，沒問題。
　　將楚小兔留下之後，我們整理了壹下身上剛剛換上的衣服。
　　大棉褲、綠色軍大衣，這壹打扮上，人頓時就多了幾分鄉土氣息，然後又揉了揉頭發，感覺整體的氣質都變了模樣。
　　隨後我們回到了道路，往著山上走去。
　　路上的時候，馬壹嶴在跟我講解身份，以及壹會兒的應付之策，而我則有些好奇，問他老秦到底是幹嘛的，為什麽還能參與這壽宴呢？
　　馬壹嶴告訴我，說老秦的全名，叫做秦江，他籍籍無名，但爺爺輩卻有能人。
　　他爺爺叫做秦大茂，在解放前後的川藏壹帶，是十分有名的，最著名的事跡，就是在金沙江畔，與壹頭肆虐西康省的午馬野妖交戰——那頭午馬夜行者是藏邊之地跑過來的，常年在深山野澤之中生活，不懂人語，行事作風，全憑本能，故而燒殺搶掠，無惡不作，當時的國民政、府還出巨資懸賞過此人，標價五千大洋（那時候的法幣已經沒有信用了，不如銀元保值）。
　　秦大茂與其激戰三天三夜，從金沙江上遊打到了中遊，且戰且走，鬥智鬥勇。
　　他最終將其頭顱斬下，壹戰成名。
　　最讓人值得稱頌的，是他後來憑著人頭領了大洋之後，將錢盡數散給了因為戰爭而流離失所的難民們，壹時之間，名聲大噪。
　　秦家幾代，都是修行者，只不過壹代不如壹代，到了秦江這壹輩，修為已經遠不如先輩了。
　　即便如此，他還曾與馬壹嶴並肩追擊過人販子，不輸俠義。
　　只不過他娶妻生子之後，人就變得安穩起來，特別是妻子死了之後，更是將性格收斂，變得謹小慎微，不敢輕舉妄動。
　　馬壹嶴經歷過了秦江的意氣風發，也瞧見過他的痛苦絕望，對於他，倒也還是挺理解。
　　不管他如何，馬壹嶴對他都保持著壹份敬意。
　　敬往事，也敬如今。
　　聽馬壹嶴聊完這些，我對於剛才老秦的表現也釋懷了許多。
　　我嘆了壹口氣，說這事兒倒也真怪不得他，畢竟有個小孩，也有牽掛，不可能跟著咱們，草莽江湖——其實如果有得選，我也願意這種老婆孩子熱炕頭的生活，到時候再開壹家餐廳，每天做點兒糊口生意，然後天黑關店，侍弄媳婦兒，那感覺，嘿，美滋滋。
　　馬壹嶴笑了，說那老婆，是秦梨落，還是楚小兔呢？要是這兩個人，哪個都不是甘於平淡的妞兒，妳可踏實不下來。
　　我有些尷尬，說瞎說啥呢，我跟她們有啥關系啊？
　　馬壹嶴瞧見我壹臉通紅，說妳對誰沒意思？
　　我說兩個都沒有。
　　馬壹嶴拍手，說好啊，妳既然這麽說了，那我就不客氣了——這個楚小兔，長得漂亮，人又可愛，最重要的是為人醒目懂事，妳不要，我可就自己追了啊？
　　我朝他翻了壹下白眼，說行吧，妳想追就追吧。
　　話說完，我有點兒後悔。
　　楚小兔，說起來，還真的是挺可愛的，這樣的女孩子來當女朋友，別的不說，至少每天都會很開心吧？
　　兩人邊說邊走，來到了壹處山道前，兩個穿著藍色長衫的人攔住了我們，問道：“哪兒的？”
　　馬壹嶴遞上了請柬，然後說道：“綿陽肖家。”
　　那人接過了請柬，打量了壹會兒，有些疑惑地說道：“肖炳義是妳們的誰？”
　　馬壹嶴拱手，說是家父，他有事去了東北，長輩們讓我過來，見見世面。
　　那人冷笑，說去了東北？哼哼，抱歉，兩位面生，沒有保人的話，我們是不好放妳們進去的，畢竟今天來的，都是道上的貴客，要萬壹沖撞了誰，可是要怪到我們頭上來的。
　　我聽了，知道這人在為難我們，忍不住說道：“妳怎麽可以這樣呢？我們……”
　　沒有等我把話說完，那人就揮了揮手，說走、走、走，要麽妳們去找到認識妳們的保人，要麽就打道回府，請柬上面寫著肖炳義，我這兒就只認肖炳義，至於其他的貓貓狗狗的，抱歉。
　　他說得堅決，我有點兒惱火了，當真是“閻王好見、小鬼難搪”，正要跟他理論，卻給馬壹嶴給攔住了。
　　他笑著對那人說道：“兩位，兩位，我這弟弟年紀小，沒見過世面，多多包涵。妳看啊，我們也就是替父親過來送個禮，也算是完成個任務，送完禮，我們就回去，要不然我們這麽回去了，回頭給我父親知道了，可不是要打斷我們的腿？”
　　他壹邊說，壹邊伸手過去，那手掌之中，有壹小疊錢。
　　瞧那分量，差不多有三五百的樣子。
　　那人瞧見，眉頭壹豎，說年紀輕輕，哪裏學的花架子？收起妳這玩意，爺不吃那壹套。
　　這家夥壹副廉明清正的模樣，軟硬不吃，讓我和馬壹嶴都有些尷尬。
　　我們進也不是，退也不是，而就在這個時候，山路上走來壹人，笑著說道：“哎呀，柳渾兄弟，這兩人我認識，不然就放了他們上山吧？人家禮都帶來了，灰溜溜回去，也不是壹個事兒，您說對吧？”
　　我擡頭壹看，瞧見來人，卻正是之前揚長而去的老秦。
　　他大概是不放心我們，所以特地在上面等著，瞧見我們被為難，就過來解圍了。
　　那人瞧見老秦，方才說道：“原來是老秦妳的朋友啊，行，這事兒給妳個面子，走吧，走！”
　　我們這才得以上山，走上去十幾米，馬壹嶴方才對老秦說道：“多謝。”
　　老秦沒有跟我們聊太多，而是低聲說道：“客氣了。”
　　三人壹前壹後，上了山嶺，壹直到峰頂位置，瞧見這兒十分寬敞，依著山勢建了十來套院子，其中有壹套大的，得有四進院子。
　　而那院子跟前，有壹大塊的平地，用青磚鋪陳，上面搭了臺子，下面搭了暖棚，而且還擺了二十幾張的八仙桌。
　　此刻山上的人挺多，大部分在暖棚裏面搭桌子打麻將，在暖棚之外，又分了幾圈人，在那兒敘著話。
　　老秦去接待那邊送禮，而馬壹嶴的腳步卻停了下來。
　　我問怎麽了？
　　馬壹嶴低下了頭去，然後小聲說道：“收禮臺旁邊那兒，那個大光頭、脖子處有個大痦子的老家夥，就是魯大腳。”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