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賭箭（中）

　　或許是豐樂樓投壺手連勝兩場的緣故，整個賭場內的風向壹邊到，幾乎都是押註衛風，押陳慶的只有稀稀疏疏五六個人，陳慶的場外賠率已經到了壹賠二十。
　　呼延通快步走過來，壓低聲音道：“王薄他們也押了對方，當心他們幹擾。”
　　陳慶點點頭，壹步步走上木臺，司儀抱拳道：“規則官人都知道吧！”
　　陳慶指著後面壹條紅線，“這條線是什麽意思？”
　　“這是五丈線，是極少數高手對賭時用的。”
　　“如果我想選五丈線呢？”
　　司儀遲疑壹下，“官人稍等，我去問壹問。”
　　他快步下臺去了，不多時回來道：“官人可以選五丈線，按照規則是壹賠五，但只有三支箭，官人是否同意？”
　　“可以！”
　　司儀隨即宣布，挑戰者選五丈線，場外投註者可以去修改下註，數百名客人情緒高昂，不少人跑去改了投註，但並不是投向陳慶，而是加大投註，賭衛風秒殺挑戰者。
　　“當！當！當！”停止投註的鐘聲敲響，賭賽要開始了。
　　容貌有些猥瑣的莊家投壺手衛風也走上高臺，他面無表情，也不理睬陳慶，上臺站在壹旁。
　　“賭賽開始，按規則挑戰者先射，官人請！”
　　壹陣密集的鼓聲敲響，陳慶來到五丈線外，放置銅箭的桌子也移到了五丈線處。
　　鼓聲停止，四周鴉雀無聲，陳慶拾起壹支銅箭掂了掂，他當然不是第壹次玩壺箭，在武學幾個月，他也經常和武學生們比試壺箭，對細微力量的控制已經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
　　不等其他人反應過來，陳慶手壹甩，第壹支銅箭已經射了出去。
　　銅箭在空中飛出壹條漂亮的高拋物線，最後幾乎是垂直下落，衛風臉色大變，他立刻意識到自己遇到前所未有的強硬對手了。
　　‘咚！’銅箭在銅壺內發出沈悶的響聲。
　　場內響起壹片竊竊議論聲，很多人都開始擔心起來，這名年輕男子明顯比之前的挑戰者更厲害，甚至……不比莊家投壺手差了。
　　這時，陳慶取過第二支銅箭，手做勢壹甩，只聽有人大喊：“陳將軍當心！”
　　王薄在關鍵時刻發聲幹擾了，陳慶回頭看了他壹眼，淡淡道：“多謝！”
　　銅箭這才甩出，五丈外，再次精準入壺。
　　壹群武士奔上樓梯，為首武士厲聲對王薄道：“不管妳是什麽人，我警告妳，再幹擾賭賽，所有人的損失都由妳來承擔！”
　　王薄悻悻地扭過頭去，豐樂樓的背景太強大，是錢家的產業，就算他姑父是相國，他也惹不起。
　　司儀示意陳慶，可以繼續投箭，陳慶第三支箭甩出，在空中翻了幾個跟鬥，就像測算好了壹樣，‘咚！’壹聲再次精準入壺。
　　三支全中，而且都沒有碰邊，衛風想戰勝他已經不可能，最多是平手，然後再加賽決勝負。
　　衛風神情嚴肅地站在五丈線前，手握銅箭遲遲沒有出手，陳慶含笑望著他，他能感覺到衛風心中的壓力，他三箭連中，給對手施加了強大的心理壓力。
　　呼延通擠上前低聲對陳慶道：“老陳，看門那邊！”
　　陳慶向大門方向望去，這才發現，外圍不知何時來了十幾個女真人，由幾名官員陪同著。
　　旁邊的客人也發現了他們，嚇得紛紛閃開。
　　臨安城居然出現了女真人，陳慶忽然想到了，難道他們就是金國使者？
　　陳慶忽然發現壹名女真人，目光像狼壹樣地盯著自己，他相貌依稀有點眼熟，但壹時想不起在哪裏見過此人。
　　衛風的第壹支箭已經投出，同樣劃出壹道漂亮的拋物線，精準入壺，四周頓時爆發出壹片熱烈的鼓掌聲。
　　衛風汗已經流出，他擦拭壹把額頭上的汗，取過第二支銅箭，他凝神望著五丈外的銅瓶，手微微發抖，但他克制住內心的緊張，第二支銅箭射出，‘咚！’銅箭還是精準入壺。
　　四周客人壹片歡騰，激動得捏緊了拳頭，就在人聲鼎沸中，有人冷冷道：“第三箭必輸！”
　　所有客人都回頭怒目而視，卻發現是壹個女真人發出了評價，眾人愕然，怎麽會有女真人？
　　大堂內很安靜，沒有人敢招惹這群女真人，旁邊十幾名膀大腰圓的女真士兵都握著刀，目光兇悍，這些客人都是富商，從骨子裏害怕女真人。
　　陳慶的目光瞇成壹條縫，他忽然認出了這名身材高大、目光冷厲的女真人首領。
　　此人不是別人，正是他在麟遊縣的交戰對手，完顏活女，完顏婁室的兒子。
　　沒想到他們竟然在臨安，在豐樂樓相遇了，這天下還真他娘的小。
　　陳慶的目光又投向了完顏活女的身後，壹名束著金腰帶的中年女真貴族，他相貌深沈，威嚴感強烈，陳慶心中暗忖，‘這又是誰？’
　　衛風的第三箭遲遲沒有投出，他第二箭已經竭盡全力，第三箭找不到感覺了，視線壹陣陣模糊，心臟在強烈的跳動，仿佛要爆炸了壹般。
　　陳慶在壹旁平靜地望著他，他和完顏活女的感覺壹樣，第三箭衛風要出問題了。
　　箭已上弦不容不發，衛風咬牙射出第三箭，箭剛脫手，他就暗叫壹聲‘糟糕！’壹顆心瞬間墜入了深淵。
　　‘當！’銅箭射在銅壺口邊緣，發出刺耳的撞擊聲，所有人的心都涼了，不管進還是不進，他們都輸了。
　　銅箭彈了幾下，滑入了銅壺，司儀無奈舉起了黃旗，“挑戰者勝！”
　　呼延通和劉瓊激動得擁抱在壹起，二十比壹啊！他們只恨自己投得太少了。
　　衛風無顏再呆在臺上，轉身匆匆走了，陳慶向四周拱拱手，轉身要下去。
　　“陳統領且慢！”
　　中年女真貴族笑著走上前，“陳統領的神箭確實讓人嘆為觀止，不知是否願意接受挑戰？”
　　陳慶註視他半晌問道：“閣下是何人？”
　　“在下完顏昌！”
　　原來是金國監軍完顏撻懶，看來這次金國出使大宋所謀甚大，居然派出了完顏昌這種核心人物。
　　陳慶淡淡壹笑，“如果在戰場，我隨時可以接受挑戰，但這裏我做不了主！”
　　這時，豐樂樓的大掌櫃也出來了，幾名朝廷官員和他交涉，盡管大掌櫃很不情願，但他也惹不起這些金國使者，只要不鬧事，他可以提供壹些便利。
　　“陳統領，酒樓大掌櫃已經同意了。”完顏昌含笑道。
　　陳慶的目光投向完顏活女，“萬夫長，是妳要和我較量嗎？”
　　“正是！”
　　完顏活女壹步上前，“我要和妳比箭！”
　　“其實我更希望我們在戰場上較量！”
　　“會有機會，我也在等那壹天，但今天我想領教陳統領的箭術，可否賜教？”
　　“女真人也玩壺箭嗎？”陳慶微微笑道。
　　完顏昌走上前笑道：“壺箭是給女人玩的，女真男人不玩，在這樣的短距離內，我們金國皇宮內是玩另壹種射技，其實很簡單，我們叫做天幕遮。”
　　他回頭壹招手，幾名女真士兵上了臺子，在銅壺處豎起壹支香。
　　完顏昌微微笑道：“三十步外用弓箭蒙目而射，射滅香火就算贏了，怎麽樣，這種勇士的玩法陳統領有興趣嗎？”
　　“完顏監軍請稍等片刻！”
　　陳慶走到呼延通面前笑問道：“賺了多少？”
　　“賭鬥豐樂樓輸了五百貫，外圍下註贏了三千貫，妳壹共贏了三千五百貫，老陳，真要和女真人比嗎？”
　　陳慶冷笑壹聲道：“妳覺得我是臨戰而逃的人嗎？”
　　他站起身對完顏昌道：“既然是賭賽，那就應該有賭註，我下註三千貫錢，願意跟嗎？”
　　完顏昌笑著點點頭，“按照我們的規矩來吧！誰挑戰就由誰來定彩頭，我帶來壹尊金佛，重三十斤，是妳們神宗皇帝供奉的佛陀，妳如果贏了，這尊金佛就歸妳，但如果妳輸了，妳的弓箭就歸我們。”
　　陳慶忽然明白了，對方這次出使大宋，恐怕和完顏婁室有關，他們想用這種辦法來要回完顏婁室的弓箭。
　　“這金佛妳本來就要歸還大宋吧！”
　　“妳錯了，這是我的私人物品，和這次出訪無關，就算今晚沒有遇到妳，這尊金佛我依舊會帶回去。”
　　“我賭了！”陳慶壹口答應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