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六十三章 反間

　　王薄如獲至寶，轉身便跑，賈應芳壹把拉住他，叮囑道：“縣君別忘了我剛才說的話。”
　　“我知道！我知道！雖然蒙妳提醒，但我自己也壹直在關註《京報》，這是事實。”
　　“主要是秦相公多疑，我怕他會懷疑我居心叵測。”
　　王薄笑道：“放心吧！我心裏有數，會說是我安排的。”
　　王薄翻身上馬，帶著兩名隨從向相國府方向奔去，他知道姑父胃不太好，中午都會回家吃飯，這個時候壹定在府中。
　　秦檜果然在府中，他聽說內侄有急事找自己，便讓管家帶王薄在自己書房外間等候。
　　自從王薄很妥善處理好了周寬遇刺事件後，秦檜對王薄有點刮目相看了，加上妻子天天吹枕邊風，讓自己多提攜內侄，秦檜也覺得王薄或許開始轉性，不像從前那麽荒唐了。
　　不多時，秦檜來到書房，王薄連忙站起身，恭恭敬敬行禮，“小侄參見姑父！”
　　秦檜溫和笑道：“有什麽急事？”
　　“今天的《京報》，侄兒覺得裏面有點蹊蹺！”
　　秦檜微微壹怔，今晚的《京報》他也翻了翻，沒發現什麽蹊蹺之事啊！
　　“進書房去說！”
　　秦檜走進書房坐下，妻子王氏也進來坐在壹旁，秦檜倒也習慣了，妻子喜歡幹政，很多事情她都會給自己建議。
　　王薄給姑母也見了禮，這把報紙遞給秦檜，“啟稟姑父，在文學欄目中！”
　　秦檜有點意外，自己這個內侄壹向不學無術，什麽時候關心起文學了？壹轉念，他忽然想到了小說，心中明了，這孩子可能是喜歡看文學欄目中的連載小說。
　　絕大部分臨安人拿到《京報》的第壹件事，先匆匆瀏覽壹下時政要聞，沒有自己感興趣的內容，便立刻翻到文學類，看連載小說去了，就算天子趙構也是這樣。
　　秦檜翻到第三版文學欄目，瀏覽壹遍，沒有發現什麽蹊蹺啊！
　　“姑父看壹看名人新作，是李綱的新詞。”
　　聽到李綱這個名字，秦檜心中壹動，立刻細看起來。
　　是《水龍吟·光武戰昆陽》，讀完這首詞，秦檜倒吸壹口冷氣，這個李綱想幹什麽，鼓吹陳慶是中興之主嗎？
　　現在陳慶即將發動中原大戰的骨節眼上，李綱忽然發表了光武帝劉秀大戰中原的新詞，這就是壹種典型的影射啊！
　　唐宋文人們批評朝政都不會直說，而是借古喻今，所以看壹首作品，總是要分析時代背景，才能明白作者的心意，當權者也不是傻子，所以唐宋官員們經常因為文學作品被貶黜，其實壹點也不冤枉。
　　秦檜狐疑地看了壹眼內侄，他知道王薄是個花花公子，不學無術，以他的水平，怎麽可能看出這首詞的蹊蹺。
　　“這真是妳發現的嗎？”秦檜追問道。
　　王薄早有準備，他知道瞞不過姑父，連忙道：“自從姑父交代侄兒要盯住《京報》後，侄兒每天都在關註《京報》的內容，侄兒也知道自己才學有限，所以特地交代幾個手下替我留意，這次是我其中壹個幕僚發現的。”
　　手下替他發現的還差不多，王薄哪有這個水平，不過王薄能記得自己的交代，壹直保持警惕，這壹點很不錯，讓秦檜很滿意。
　　當官嘛！不壹定什麽都要自己親力親為，能用好手下，也是壹種本事。
　　“我知道了，這次妳做得很好，很有長進，希望下次再聽到妳的好消息。”
　　王薄激動道：“侄兒壹定會好好努力，不會讓姑父失望！”
　　連王氏也聽出丈夫是真心誠意的誇贊，她禁不止喜笑顏開，但王薄走了，王氏道：“老爺，現在薄兒出息了。”
　　“出息倒談不上，但確實有進步，懂得聽手下人的勸，不像從前那樣，什麽都不懂，卻又自以為是，他成熟壹點了。”
　　“老爺，這次薄兒發現事情有意義嗎？”
　　“意義？”
　　秦檜冷笑壹聲道：“我告訴妳，這次李綱完了，不管他是不是無心之過，天子都不會再用他了，本來天子對他就不感冒，徐先圖非要推薦他，上次鄭統全之事，徐先圖打得我滿口吐血，這次我也要還他壹箭之仇。”
　　“這首詞會不會是《京報》故意安排的？”
　　秦檜想了想道：“不排除這個可能性，但更有可能是李綱的門生得知他復出，向報館投詩慶賀，用的詞氣氛也沒問題，但他們應該用荊襄詞，而不該用南陽的詞。”
　　王氏遲疑壹下，“如果徐先圖解釋，南陽在漢朝屬於荊州怎麽辦？不是壹樣說得通，滅了陳慶這個反叛，大宋中興。”
　　秦檜負手走了幾步，他不得不承認妻子說得有幾分道理，這首《水龍吟·光武戰昆陽》有點模棱兩可，既可以說是陳慶的中原之戰，也可以說是李綱的光復荊湖南路，要想把李綱的罪名坐實，還得找旁證。
　　秦檜冷冷道：“我再安排人找壹找他寫的東西，我就不信找不到把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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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檜的幾個幕僚很得力，不到壹個時辰便給秦檜找到了關鍵的旁證，李綱在去年曾經寫了壹首詞，《水龍吟·太宗臨渭上》，這首詞是去年十月左右寫的，正好是陳慶大軍攻打大同府的關頭，這首詞就算不是暗指陳慶，但也有很大嫌疑。
　　這壹次秦檜沒有專門給天子趙構解釋什麽，他就把《京報》和找到的這首詞放在匣子呈給天子。
　　當天晚上，大內傳出旨意，任命李綱為知漳州事，命其即刻赴任。
　　徐先圖著實驚愕，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次日壹早詢問天子，趙構也沒有說原因，只是說李綱年事已高，不適合再領兵出征，需另考慮合適人選。
　　這個結果令徐先圖郁悶不已，本來李綱在洞庭湖區屯田五年，民望很高，任命他為宣撫使，最合適和陳慶爭奪民心，沒想到天子居然否決了。
　　徐先圖心中著實不甘心，他還想再爭取。
　　“陛下，我們和陳慶爭奪荊湖南路，除非雙方完全敵對，否則也不會輕易訴諸武力，歸根到底是民心之爭，順乎正統，民心歸附，陳慶就沒辦法跟我們爭奪，這就是微臣推薦李綱的緣故，李綱在洞庭湖地區做屯田大使五年，深得民心，他是最合適不過。”
　　趙構負手望著窗外，冷冷道：“當初妳也向朕推薦折彥質，妳說他忠於家國，絕不會背叛，結果呢？”
　　“陛下，李綱和折彥質……”
　　趙構壹擺手，打斷了他的話，“不用再勸朕，朕已決定任命左相國朱勝非出任荊湖兩路宣撫使，坐鎮鄂州，指揮荊襄的軍隊，替朕奪回荊湖南路。”
　　“朱勝非？”
　　徐先圖愕然，不等他再開口，天子趙構已經轉身走了，“擺駕回宮！”
　　宦官侍衛們簇擁著趙構坐上龍輦回宮了，徐先圖站在禦書房門口，長長嘆了口氣。
　　這時，當值大學士陶麟走過來笑道：“徐相公，壹起去喝壹杯如何？”
　　徐先圖點點頭，兩人坐上馬車來到東大街的三元酒樓，直接進了雅座，這裏是包廂，很方便說話。
　　陶麟給徐先圖斟滿壹杯酒笑道：“我知道妳是為李綱事情惱火，但妳不知道李綱為何被天子放棄。”
　　“為何？”
　　陶麟取出壹份報紙遞給他，“妳自己看吧！這是昨天的報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