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中悍刀行

烽火戲諸侯

歷史軍事

  有個白狐兒臉,佩雙刀繡冬春雷,要做那天下第壹。湖底有白發老魁愛吃葷。缺門牙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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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七十八章 道士下山挑山

雪中悍刀行 by 烽火戲諸侯

2018-7-18 14:58

  軒轅青鋒眼睜睜看著那條拳罡長虹撲面而來,無能為力。
  恐怕在二品小宗師眼中,這位大雪坪女主人都有點不堪壹擊的嫌疑。
  尋常武夫覺得只要僥幸躋身天象境界,體內氣機就可貫通天地,便可以取之不盡用之不竭。這種認知不能說錯,只算說對了壹半,天象境高手終歸不是逍遙人間的陸地神仙,這壹層境界的高手,高樹露曾經比喻為架起青雲梯,距離下壹層的坐於昆侖之巔觀滄海,顯然有差別,壹個仍然在登山,壹個則已登頂,因此只要有人壞去這架平步青雲的梯子,就只能止步不前,韓貂寺擅長斬殺天象,正因為這只人貓的指玄,最適合拆梯。只不過韓生宣得靠近身肉搏去抽絲剝繭,王仙芝則不然,從頭到尾,這位武帝城城主都沒有跟軒轅青鋒如何貼身,徒手裂鎖,青龍入水,以及先後兩拳,哪怕加上那段走崖路程,兩者之間的距離都不算近。
  這壹刻,軒轅青鋒腦袋空空,竟是什麽都想不起來。記不起徽山的滿隴桂雨,記不起女兒紅的綿長醇香,記不起大雪坪上的那場暴雨。
  當她悠悠吐出壹口濁氣,等於卸掉最後壹口氣,任由僅剩氣機潰散,連帶著那壹襲紫衣愈發隨風飄搖。軒轅青鋒閉上眼睛,心如止水,最後壹個念頭便是,兩清了。小時候不諳世事,總喜歡跟那個書呆子父親問這問那,不知怎麽就問到了男女情愛,父親歷來喜好解字,便以清字解情字,兩字偏旁分別是水和心,何時做到心如止水,何時就算真正放下,才算徹底兩清。
  王仙芝站在崖頂,看到長虹所撞處的紫衣,皺了皺眉頭,這女子臨死有悟,可惜太晚了。
  王仙芝不是不可以更改主意,自行打爛拳罡,留下女子壹條性命,可老人東臨碣石壹甲子,已經懶得等待江湖上下壹個新浪頭的拍岸。
  就在白虹拳罡即將把軒轅青鋒炸爛的瞬間,王仙芝猛然轉頭,遙望廣陵江左岸,視野所及,可以看到壹名中年道士奔至鐵鎖沈江的遺址鐵柱附近,然後高高壹躍跨過寬闊的江面,提劍落腳在對岸的另壹座鐵柱,身形奇快,便是真正做到了打遍天下無敵手的王仙芝,也忍不住有些刮目相看,單說輕功,道士的壹步跨江已經遠非踏雪無痕可以形容,可道士不僅於此,人已至,劍氣才至,這才是仙人禦劍的精髓之壹。只見那條去勢迅猛的拳罡在道士停腳時,毫無征兆地被攔腰斬斷,轉瞬間便煙消雲散,換成十四新劍的宋念卿遞出任何壹招,都不至於這麽幹脆利落,哪怕將拳罡斬斷兩截,王仙芝的拳罡借著余威,仍能用前半截硬生生撞死軒轅青鋒,而不是當下的蕩然壹空。
  王仙芝傲立崖頂,第壹時間就猜到了這名練劍道士的身份,劍癡王小屏,壹直以劍心精純著稱於世,相傳此人練劍從無定勢,武當八十壹峰朝大頂,間隔有遠有近,王小屏練劍從來都是站在壹峰之上,劍指另外壹峰,峰上有師兄弟隨手拋擲壹片落葉,直到劍氣擊葉卻不穿葉,才算圓滿。王仙芝以前在東海靜待天下頂尖武人入城登樓,等了卻沒有等到的,屈指可數,王小屏便是其中之壹,因為王仙芝很好奇這位扛起武當劍道的道士,是否有望超出鄧太阿的無雙殺氣。王仙芝對於今天王小屏的突兀出現,以及以劍未出鞘就打碎拳罡,談不上動怒,更沒有惱羞成怒地要痛打落水狗,放著撿了壹條命的軒轅青鋒墜入水中不去理睬,即便她因禍得福過了那壹關,未來成就在武林中到達高不可攀的高度,都已經不是王仙芝他想要關心的事情。
  王仙芝現在只想領教領教王小屏接下來的那壹劍。
  王小屏站在岸邊,手中提了壹柄普普通通的道門桃木劍,仰頭望向那個老人。這個老人自從勝了李淳罡之後,再無旗鼓相當的對手,在王小屏所有練劍之人的心中,這都是壹股不可言喻的悶氣,因為他王仙芝是踩在劍道的頭上登頂江湖的。劍林之盛,向來號稱占據壹座江湖的半壁江山,等到李淳罡輸了以後,強如新劍神鄧太阿壹樣沒能把王仙芝拉下神壇,緊隨其後的劍道大宗師,吳家劍冢素王劍的舊主,東越劍池宋念卿,同樣無法壹劍抒發胸臆,只要王仙芝在世壹天,劍士就擡不起頭壹天,何談壹劍事了?
  王小屏自幼練劍,就想著有朝壹日要問劍武帝城,詢問那個曾經說過壹句“我觀世間劍士如伶人”的王仙芝:我輩劍士當真無人?!
  王仙芝朗聲道:“王小屏,老夫進入北涼境內之前,只能等妳三劍。”
  王小屏沒有大聲回復,收回視線,看了眼手中桃木劍,輕聲道:“壹劍足矣。”
  王仙芝這次趕赴北涼,其實走得並不快,太快了,期待已久的那壹戰就會變得毫無意義,但也不能走得過於緩慢,當初姓姜的年輕女子強開天門,王仙芝可以全然不放在心上,可若是換成姓徐的來做,就難說了。黃龍士那唯恐天下不亂的魔頭,將八個亡國的殘留氣運轉入江湖,種種機緣叠起,亂象橫生,先後有曹長卿、鄧太阿、陳芝豹等武學天才壹湧而出,不說百年難遇,稱之為五十年壹遇並不過分,結果像是在同壹個春天中的雨後春筍,絲毫不顧忌來年是否會沒了收成,須知許多事物分大年小年,大年太大,小年就真要小到不行了。這壹大撥春筍裏頭,姓徐的年輕人無疑是後起之秀,偏偏他所處位置,就在王仙芝這棵常青老竹之下!
  其實軒轅青鋒輸得沒有想象中那麽冤枉,這麽多年來,能夠近身王仙芝的,只有鄧太阿的飛劍,曹長卿的袖子,顧劍棠的方寸雷,年輕宋念卿那強弩之末的劍氣,以及劍九黃陣圖的臨死壹劍,可謂寥寥無幾。
  當然最近壹次,是那個年輕藩王的拳頭。
  王小屏突然擡頭微笑道:“王仙芝,站那麽高做什麽?”
  說完之後,王小屏略微擡高提劍的左手臂,擰過手腕,以桃木鞘尾指向那座峽壁,微微下斜,似乎有所指,右手輕輕壹拍朝己的劍柄。
  手中這柄劍是十數柄今夏新造桃木劍之壹,由於不是那道劍材質上佳的肥城桃木,色澤僅是微微紫銅,更說不上如何木香宜人,他跟無用和尚劉松濤壹同結茅而居後,附近村民原本就聽說過懸桃木於門戶可以鎮宅辟邪,可又不敢私自刻劍,好不容易逮著壹個正兒八經的遊方道士,壹開始僅是壹戶漁民跟王小屏討要桃木劍,後來壹傳十十傳百,百姓們紛紛登門,王小屏也沒拒絕,都應承下了,至今還拖欠著八柄。桃者,鬼怵木也。武當山上幾乎人手壹柄桃木劍,下山之前,王小屏身負符劍神荼,反倒是成了異類,記得下山之初,師弟洪洗象送至山門牌坊,笑著說幫他這個小王師兄雕刻了半把桃木劍,王小屏當時仗劍下山,哪裏會在意壹把山上山下皆是觸手可得的桃木劍。
  桃木劍的劍尾,壹拍之後,輕輕壹翹。
  “起。”
  王小屏輕輕說出壹個字。
  片刻安靜之後,便是壹大串不絕於耳的轟隆隆震響。
  只見王仙芝腳下的峽壁,從下往上,如有壹把開山大劍從中“挑山”,峭壁裂作兩半,不斷有山石滾入江水,激起千層浪。
  “起劍就已是這般氣魄,看來是想學李淳罡的出鞘事了?既然妳只肯出壹劍,老夫隨妳。”
  王仙芝灑然壹笑,輕輕跳下山崖,下墜速度並不太快,等他雙足落在水面之前,恰好有壹塊巨石從山體裂出,王仙芝伸出壹掌托住數人高的沈重壁石,朝王小屏那邊踏江奔去。
  單手托起萬斤巨石,但是在王仙芝腳下的江面上,僅是被踩出壹圈圈幾乎微不可見的漣漪。
  王小屏望向江面滾石的奇異場景,沒來由想起了掌教師兄當年的指斷滄瀾江,不是想要在百姓面前顯擺山上神仙的通玄本事,而是暴雨驟至,幾艘渡船風雨飄搖,師兄這才攔下上遊洶湧江水,直到渡船安然到岸。
  以前在山上,他王小屏是師兄弟裏練功習武最為勤快癡迷的壹個,他總覺得師兄們太不把修道當回事,不苛求證道長生無妨,可未免也太不在意“武當當興”那四個字了,師兄王重樓總說不急不急,而那個喊他小王師兄的洪師弟,自己總有點怒其不爭的怨氣,只是等到聽說師弟有壹天真的下山了,王小屏卻又覺得師弟壹輩子呆在山上修那個不可道的道,會不會更好壹些?
  王小屏渾然忘我,仿佛沒有看到王仙芝已經托巨石奔雷而至。
  王小屏會心壹笑。
  記起了年幼時,即是同門師兄又如慈父的掌教王重樓,總喜歡把壹個孩子高高拋入天空,然後抱住他時笑著說壹聲“接住嘍”。
  記起了坐在師兄宋知命的脖子上,壹起去大蓮花峰巔看日落。記起了少年時代,比劍贏了被曾經被師父說成勝負心最重的師兄陳繇,陳師兄卻沒有什麽失落,就是背轉過身走了,事後聽人說陳師兄當時笑得合不攏嘴。記起了師兄俞興瑞每次下山總會去紫竹林找他聊些山下趣聞,也不管他是不是不耐煩。
  王小屏變回尋常的握劍姿勢,同時右腳後撤壹步,右手則握住桃木劍的劍柄。
  緩緩閉上眼睛。
  中年道士所站廣陵江這壹側岸邊,拍岸江水倒退而去。
  身後昔年掛鎖攔江的鐵柱開始劇烈搖晃,臺基開始寸寸龜裂。
  王小屏心中僅僅想到四字。
  武當有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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