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 漫天外雲卷雲舒 第十三章 禦房嘉獎

　　下午，壹隊千余人的軍隊殺氣騰騰沖進了宣陽坊，將獨孤府團團圍住，管家嚇得跌跌撞撞向內宅奔去。
　　書房裏，獨孤羅正在詢問詢問孫子獨孤器，他已經得到消息，賀若弼的伏擊沒有成功，卻被軍隊包圍，所有人都被抓走。
　　這個消息讓獨孤羅仿佛壹腳踩空，跌下萬丈深淵，他是幾十年的老臣，當然知道這件事的嚴重性，如果運氣好，最多是賀若弼行為不當，被處罰壹番結束，可如果楊廣要借題發揮，那說不定就會被安上謀反的罪名。
　　但關鍵是他的雲岡十三騎也被壹同抓走，這件事就把他也給牽扯進去了。
　　獨孤羅背著手在房間裏來回踱步，他已察覺到這裏面隱藏的問題，這件事極可能是事機不密，反而被對方利用了，怎麽可能這麽巧，會有上萬軍隊出現？
　　這個賀若弼害人害己，獨孤羅心中充滿了懊惱，早知道，他就不幫這個蠢貨了，為了所謂世交面子，為了他那所謂壹跪，最後害了自己家族。
　　“祖父，這件事該怎麽辦？”獨孤器擔憂地問道。
　　獨孤羅嘆了口氣，“看來我只有進宮壹趟，親自向聖上解釋這件事了。”
　　他話音剛落，外面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只見管家在外面驚惶道：“老爺，外面來了無數士兵，把我們府上團團包圍了，還有壹名官員，請老爺出去答話。”
　　“啊！”
　　獨孤羅楞住了，他心中頓時有種不祥之感，快步向府外走去，走出府門，只見府門外站滿了大群士兵，人人都是全身盔甲，帶刀執矛，殺氣騰騰，遠處擠滿了看熱鬧的坊民，指指點點，竊竊私語。
　　只見臺階上站著壹名官員，竟是刑部侍郎兼治書侍禦史張衡，此人是楊廣心腹，由他出面事情往往都是大案，還動用軍隊包圍府邸，說明事情真有點嚴重了，獨孤羅心中忐忑不安，問道：“張侍郎，這是出了什麽事？”
　　張衡上前拱手行壹禮，“獨孤大將軍，請妳隨我們去壹趟禦史臺，有件大案和妳有關。”
　　獨孤羅克制住心中的不安問道：“什麽大案？”
　　張衡冷冷道：“賀若弼欲行不軌，企圖刺殺晉王，被當場抓獲，他已供認，獨孤大將軍也是策劃者之壹，而且現場也抓捕了獨孤府家將……”
　　獨孤羅驚得向後連退兩步，刺殺晉王，怎麽可能？
　　“張侍郎，妳沒有弄錯吧！怎麽會刺殺晉王。”
　　張衡搖搖頭道：“聖上也不敢相信，但事實如此，晉王車駕在二橋附近被賀若府埋伏的家將伏擊，晉王險遭不測，這件事有上萬軍隊可以證明，證據確鑿，賀若弼本人也已經招供了。”
　　獨孤羅忽然明白了，對方在校場不殺賀若弼，就是設好了這個圈套，等賀若弼鉆進去，他長長嘆息壹聲，真是愚蠢的人啊！
　　“這件事，我要找聖上解釋，絕對沒有刺殺晉王的意思。”
　　張衡冷笑了壹聲，“我能理解獨孤大將軍的心情，不過在下是奉命行事，請大將軍隨我去禦史臺協助調查，只要大將軍配合，我們不會為難大將軍家人。”
　　“妳們不得進府驚擾我家人！”獨孤羅沈聲道。
　　“完全可以。”
　　張衡壹擺手，“大將軍請吧！”
　　獨孤羅整理壹下衣冠，跟著士兵離開了獨孤府……
　　就在獨孤羅被抓捕的同時，賀若弼的口供效應仍然在擴大，獨孤羅之弟獨孤整、太府寺卿元壽、前前右衛大將軍元胄等人也因涉案而壹並被抓，這等於就是將關隴貴族的兩大家族首領抓捕。
　　晉王被刺案轟動朝野，關隴貴族人人自危，就在獨孤羅被抓壹個時辰後，左驍衛大將軍張瑾的馬車停在了禮部尚書宇文弼的府門前，宇文弼急忙將張瑾請進內書房。
　　“事情有點不妙啊！”
　　張瑾坐下便道：“我已通過禦史臺的關系了解到了壹點情況，賀若弼已經招供了，承認他是預謀刺殺晉王。”
　　“這個蠢貨，他死就算了，還要牽連別人！”
　　宇文弼恨得咬牙切齒，他又急問道：“這裏面有沒有什麽漏洞，讓我們能補救？”
　　張瑾搖搖頭，“我打聽過了，晉王確實在伏擊現場，楊元慶回大利城，他送壹段路，結果賀若弼那蠢貨不知道，就變成了伏擊晉王，變成了楊元慶救駕。”
　　“可是……難道他們事先沒有調查嗎？”
　　張瑾苦笑壹聲道：“這明顯是個圈套，為了天衣無縫，晉王不惜以身以身試險，其實我們人人都知道賀若弼是為了殺楊元慶，可聖上不這樣認為，現在最要命的是，賀若弼自己承認了是刺殺晉王，殺楊元慶不過是個幌子，這就讓人無話可說了。”
　　“那現在我們該怎麽辦？”宇文弼眉頭皺成壹團，其實他更擔心自己，他自己會不會也卷進這樁莫名其妙的刺殺案中。
　　“現在賀若弼估計是保不住，就看聖上能不能看在獨孤皇後的面前，饒過獨孤和元壽他們壹命，只能如此了。”
　　宇文弼忽然想起壹事，他的眼睛驀地睜大了，呆立了半晌，緩緩道：“我明白了，我完全明白了。”
　　他對張瑾急道：“如果我們再做了壹點讓步，或許能保住他們性命！”
　　“妳是說……什麽讓步？”
　　宇文弼臉上充滿了苦澀之意，無可奈何壹笑，“遷都洛陽的讓步。”
　　……
　　大興宮內，楊元慶被壹名宦官引領，匆匆走進了皇帝楊廣的禦書房，楊元慶單膝跪下，給楊廣行了壹禮，“微臣楊元慶參見陛下！”
　　楊廣今天興致很好，今天這壹步棋下得非常漂亮，雖然晉王冒了風險，但也讓對方也無話可說，這個風險冒得很值。
　　楊廣望著眼前的楊元慶，對他非常滿意，不僅頭腦好，有策略，更關鍵是他明知有生命危險還毫不猶豫前往，這種態度楊廣讓壹直很欣賞，又想到他上次在仁壽宮救自己壹命，楊廣覺得有必要好好安撫壹下這個對自己忠心耿耿的年輕將領。
　　“元慶，起來吧！”
　　“謝陛下！”楊元慶站起身，垂手站立。
　　楊廣又笑問道：“妳回來幾天了？”
　　“回稟陛下，這是第四天。”
　　“第四天了，除了那天朕見妳不算，其實妳第壹天就應該來見朕，妳明白朕的意思嗎？”
　　楊元慶明白楊廣的意思，當初他受命去幽州，是楊廣親自給他下的命令，那麽他回來應該向楊廣繳令，這才是完滿，這幽州之事涉及到了壹個泄密的問題，楊素便囑咐楊元慶，這件事由他來向楊廣述職，所以楊元慶回來後便沒有向楊廣復命，前天楊廣接見他，也壓根沒有提幽州之事。
　　他連忙躬身道：“陛下，微臣已將金牌上繳主帥，主帥說，他會壹並向陛下復命，所以微臣……”
　　“看來妳祖父很關心妳啊！”
　　楊廣微微笑道：“主帥向朕復命也是可以，但這樣便把妳面聖的機會取消了，妳心中有沒有對祖父有點不滿？”
　　“臣不敢對祖父有任何抱怨！”
　　“嗯！”
　　楊廣點點頭，便轉換了話題，笑著問楊元慶，“這次幽州奪位有什麽意外嗎？”
　　幽州之行當然有意外，那就是他的任務已經被人泄露了，這件事他後來也考慮過，只能是宇文述，宇文述沒有能奪到主帥之位，便想讓自己的任務失敗，導致祖父的被動，甚至被換帥，但這件事祖父楊素卻不準他告訴楊廣。
　　但楊元慶卻有他自己的考慮，他覺得應該讓楊廣知道，這樣可以預防宇文述下壹次的陷害，而且宇文述差點讓讓喪命在飛狐陘，他也不想這樣白白地便宜了此人。
　　“實不相瞞陛下，幽州抓捕竇抗，微臣很不順利！”
　　“哦，這是為什麽？”楊廣臉上的笑容消失，眼睛微瞇，註視著楊元慶。
　　楊元慶也不隱瞞，便將在井陘發現被人跟蹤，後來在飛狐陘遭遇敵軍，又假扮楊諒宦官，收買邵子文，最後抓捕了竇抗之事，詳詳細細地告訴了楊廣，他也絲毫不提宇文述的名字，這不須說，楊廣自然猜得到。
　　楊廣半晌點了點頭，“很好，妳很誠實，沒有隱瞞朕。”
　　他取出壹本奏折，往桌上輕輕壹放，淡淡笑道：“妳說的這些，其實朕都已知道，已經有人向朕詳細匯報了，朕其實只是想知道，妳會不會隱瞞朕。”
　　楊元慶壹怔，他心中暗暗思忖，‘這會是誰告訴楊廣？李子雄並不清楚飛狐陘發生的事，難道是李景，應該是他，飛狐陘之戰他便在場，後來他的人壹直跟隨自己去了幽州。’
　　其實楊廣心中也清楚，這肯定是宇文述幹的好事，他並非是在幫楊諒，而只是給楊素穿小鞋，楊廣現在正是要用宇文述之時，這件事他也不想追究，他也知道楊素不會提這件事，只是楊元慶因此差點喪命，楊廣覺得應該所有安撫，還有這壹次，楊元慶冒險引賀若弼入局，也要好好獎勵他，賞罰分明，這樣他才會更替自己賣命。
　　想到這裏，楊廣便笑道：“上次朕給妳加官進爵，聽說妳把賞賜都分給了手下，淡薄名利，這很好，但朕還是要另外賞賜妳，以嘉獎妳的功績。”
　　說著，他從腰間取下壹把佩劍，遞給楊元慶道：“朕聽樂平公主說，妳把先帝賜妳的金鱗劍還給了她，那朕就再賜妳壹把劍，這也是先帝賜給朕的磐郢劍，今天朕就賜給妳了，這也是朕第壹次把佩劍賜給大臣，元慶，妳應該知道這是為什麽？”
　　楊元慶單膝跪下，抱拳道：“謝陛下隆恩，微臣心裏明白。”
　　“妳明白就好，朕再賜妳紫金魚袋壹只，以表彰妳幽州抓捕竇抗之功。”
　　“謝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