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七 小荷初露尖尖角 第十五章 化繁為簡

　　楊元慶壹怔，轉身走出店鋪大門，只見黑暗中壹群騎馬之人出現在街角，人人身著黑衣，身材高大魁梧，胯下戰馬強健神駿，雖然只有九人，但他們身上那種掩飾不住的殺氣，讓人感覺他們比幾百人還要強悍，還要兇狠。
　　楊元慶慢慢按住刀柄，瞇著眼睛盯住這九名黑衣大漢，漸漸地，他握住刀柄之手漸漸松了，壹種熟悉的感覺湧入心中。
　　九名黑衣大漢來到紅銹茶鋪前，壹起翻身下馬，在楊元慶面前跪了下來，“參見少主人！”
　　楊元慶已經認出了他們，是他祖父楊素的鐵影十八騎，當年平定漢王叛亂後，他將九名甲衛留在幽州軍中，另外九人乙衛則壹直跟著祖父，就是眼前的這九名大漢。
　　楊元慶連忙上前將他們扶起，“大家不必多禮，快快請起來！”
　　九人忍不住都流下了眼淚，“老主人遺言，讓我們繼續跟隨少主人，可楊家卻把我們解散，使我們孤苦無靠，大家又重新聚在壹起，懇求少主人收錄我們，讓我們有所歸依。”
　　楊素的鐵影十八衛全部都是軍中孤兒，從少年時代便跟隨楊素，十幾年來忠心耿耿，如今他們大多年過三旬，主人卻不幸病逝，楊家不再收留他們，把他們解散，使他們心中失去了精神依靠，無所適從，分別壹段時間後，他們又重新自發匯合，決定服從老主人遺言，去尋找楊元慶，今天他們正準備出發去五原郡，恰好遇到了楊巍，得知楊元慶就在京城，他們便追隨而來。
　　望著這群忠心耿耿的老部下，望著壹雙雙眼含熱淚的眼睛，楊元慶內心被深深的感動了，他鄭重點點頭，“好吧！妳們以後就跟著我，鐵影十八衛永不解散，從今天開始，妳們都姓楊，從楊大郎到楊九郎，不再叫乙壹，乙二，大家起來吧！”
　　眾人都狂喜，重重地向楊元慶磕了三個頭，“願為少主人效死命！”
　　楊元慶心中暗暗嘆息壹聲，他沒有想到，祖父留給他唯壹的遺產，竟然是鐵影十八騎，這乙組九人個個武藝高強，精於騎射，能以壹敵百，他們將是自己的壹大助力，而且他們來得確實是時候，在自己最需要人手的時候，他們便出現了。
　　這時，劉二掌櫃拎著壹個包裹慌慌張張出來，他要先回家了。
　　“楊將軍，那我就先走了。”
　　“等壹等！”
　　楊元慶忽然想到壹事，便問他道：“妳知道百鍛鐵鋪嗎？”
　　劉二掌櫃對豐都市的情況非常熟悉，他想了想道：“好像是鐵行那邊最大的壹家店鋪，是最西頭的第二家，占地八畝，專門賣生鐵，聽說是宇文述家的背景，壹般鐵匠都會去它家買生鐵，生意很好。”
　　“妳肯定是宇文述家背景嗎？”楊元慶又問道。
　　劉二掌櫃搖搖頭，“我只是聽說，不敢肯定，不過可以從市署那裏查到，豐都市每家店鋪背後有什麽背景，他們其實都有數。”
　　“妳去吧！何時復業等候通知。”
　　劉二掌櫃向楊元慶行壹禮，便匆匆走了，幾名夥計也先後離去，整座茶莊內只剩下楊元慶和他們十幾名手下。
　　二樓的房間裏燈光明亮，楊元慶坐在桌前久久沈思不語，小桌上放著在路上得到的箭信，他回來才短短兩天，便發生了壹連串詭異的事情，有人似乎要對他不利，有人似乎又要幫他，楊元慶的直覺告訴他，對他不利之人，極可能是宇文述，那麽要幫他之人，又會是誰呢？如果是太子或者楊麗華，不會這麽鬼鬼祟祟，居然用射箭信的方式，這個百鍛鐵鋪會不會又有什麽陷阱呢？
　　“將軍小心！”
　　外面忽然傳來壹聲低喊，‘嚓！’的壹聲，又是壹支箭射穿窗戶，釘在墻上，箭尾微微顫抖，箭桿上依然穿著壹封信。
　　“又來了！”
　　楊元慶冷笑壹聲，上前將箭拔下，他取下信攤放在桌上，兩封信的字跡壹模壹樣，只是第二封多了幾行字，實際上就是對第壹封信的解釋。
　　‘今晚宇文述將夜襲紅銹茶莊，百鍛鐵鋪實為宇文家向突厥私賣生鐵之地。’
　　如果說對第壹封信楊元慶還有壹點疑惑的話，那麽第二封信的解釋便讓楊元慶忍不住笑了起來，純粹畫蛇添足般的解釋，壹下子便讓撲朔迷離的局勢變得明朗化了。
　　宇文述這只螳螂揮舞著大刀要向自己下手，但後面卻藏著壹只欲捕螳螂的黃雀，把宇文述的把柄塞到了自己手中，很明顯是要借自己的手收拾宇文述。
　　這裏面有兩個信息讓楊元慶很感興趣，這個幕後之人是誰？其次是宇文述居然向突厥走私生鐵。
　　楊元慶沈思了片刻，他擡頭看了看屋角的漏壺，戌時還不到，這壹刻，他做出壹個大膽的決定，他要用壹個最簡潔的辦法處理此事。
　　……
　　楊廣的每天的批閱奏折數量極大，壹般他都會忙碌到亥時結束，此時離他結束壹天朝務的時間還有半個時辰，他有些疲憊了，見桌上的奏折已經不多，只剩下薄薄幾本，他隨手翻了翻，也沒有什麽急件，他便打了壹個哈欠，吩咐道：“收拾東西吧！朕有些困了，準備擺駕回宮。”
　　這時，壹名老宦官匆匆走進，躬身道：“陛下，楊元慶緊急求見！說有要事向陛下稟報。”
　　楊廣著實有些疲憊了，不想再聽任何稟報，他正要回絕，但轉念壹想，便命道：“宣他覲見！”
　　大殿廣場上，兩名宦官舉著燈籠，引導楊元慶迅速向宣政殿走來，壹名老宦官邊走邊對楊元慶低聲道：“楊將軍，壹般戌時以後，聖上都不會再接見大臣，除非他主動要召見大臣，聖上破例見妳，可是對妳的恩寵啊！不過妳見聖上的時間不要太長，他也很累了，早點說完事情。”
　　“多謝公公提醒，元慶記住了。”
　　他們走進宣政偏殿，來到禦書房前，老宦官進去稟報，片刻出來道：“楊將軍，聖上命妳進去。”
　　楊元慶整理壹下朝服，快步走進了楊廣禦書房，楊廣正在批閱最後壹本奏折，他在等楊元慶的當口，索性將最後幾本奏折都批準了。
　　“臣楊元慶夜擾陛下，心中惶恐，請陛下恕罪！”
　　楊廣在最後壹本奏折上畫上壹個‘敕’字，便放下筆笑道：“楊將軍，這麽晚來找朕，有什麽事嗎？”
　　“陛下，臣從昨天下午回京，到現在也不過十五個時辰，卻可發生了不少詭異之事，臣心中困惑，特來向陛下稟報。”
　　“什麽詭異之事？”楊廣頗有興致地問道。
　　“是這樣，臣下午給陛下說過，臣在豐都市有壹個茶莊，從來都是很平靜，但就是從傍晚開始，不斷有可疑的人出現在茶莊周圍，連縣衙役也上門來盤查了，晚上，臣回豐都市之時，卻收到壹封箭信，不多時，又來了壹封，這兩封箭信的內容很是奇怪，臣不敢隱瞞，特向聖上稟報。”
　　楊元慶說完，旁邊宦官便將金盤托上，盤中正是楊元慶收到的兩封箭信。
　　楊廣打開兩封信看了看，頓時臉色壹變，冷哼壹聲道：“竟敢向突厥人販賣生鐵，他好大的膽子！”
　　“陛下，臣不知事情真假，只感覺有人是想利用臣，臣對朝廷情況了解不多，不敢胡亂作為，只能向陛下稟報，懇請陛下給臣壹個指示。”
　　楊廣擡頭望著房頂沈吟了片刻，他緩緩道：“妳能向朕及時稟報此事，這很好，讓朕也了解到壹些內情，另外，朕想知道兩件事，壹是這幕後操縱者是誰？其次便是宇文述向突厥販賣生鐵的證據，這兩件事就交給妳，希望三天之內，妳給朕壹個答案。”
　　停壹下，楊廣又囑咐他道：“記住壹點，此事切不可再讓其他人知曉，不到迫不得己，不可輕用朕賜妳的天子劍。”
　　“臣記住了，絕不會讓陛下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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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豐都市的鐵行是各行當中規模較大的壹類，有店鋪壹百余家，各種鐵器琳瑯滿目，其中僅兵器鋪就有二十余家，賣各種農具的店鋪更是有三十余家，整個大隋北方近七成以上的各類生鐵產品都是從這裏進出，占地規模很大。
　　在諸多賣生鐵產品的店鋪中，出售生鐵原錠的店鋪卻不多，壹共只有五家，百鍛鐵鋪就是其中之壹，同時它也是整個鐵行最大的壹家鐵鋪，占地八畝，它的倉庫內儲存著數十萬斤鐵錠，京城各大鐵匠鋪壹半以上的生鐵原料都是由它供應。
　　做這麽大規模的生鐵生意，沒有後臺簡直是不可想象，至於它臺，鐵行人人都知道，這其實就是於文化述的家產。
　　時間已經到了夜裏亥時，鐵市壹條街上冷冷清清，沒有壹個行人，只偶然會有壹只流浪犬順著墻角跑過。
　　這時，百鍛鐵鋪大門前出現了兩人，他們用力敲了敲門，半晌，店鋪內的燈亮了，“誰呀？”壹個很不耐煩的聲音。
　　“是我，市署的官員，有人找妳們。”
　　聽說是市署的官員，門便吱嘎壹聲，開了壹條縫，壹名男子探頭看了看，楞住了，外面沒有什麽市署官員，只有兩人黑衣男子。
　　“妳們到底是誰？”
　　不等他說完，兩名黑衣像豹子壹般撲上，捂住了看門人的嘴，壹掌將他劈暈過去，其中壹人壹擺手，十幾名黑衣人從對面巷子口飛奔而出，迅速閃身進了百鍛鐵鋪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