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八 淩雲健筆意縱橫 第三十九章 敏秋賑災

　　馬車越來越近，楊元慶的心也怦怦跳了起來，他已經認出了這輛馬車，楊元慶催馬向馬車奔去，靠近馬車時，車簾拉開，露出壹張俏麗絕倫的臉龐，臉上帶著羞澀，但眼睛裏卻洋溢著重逢的喜悅。
　　楊元慶也勒緊了韁繩，停下戰馬，他們已分別了壹年半，雖有鴻雁傳書，但此時相見，他心中還是有壹點說不出的感覺，陌生、空白，還是緊張，盡管這張俏臉美貌若朝霞映雪，會讓每壹個看見她的男人為之癡迷，他也很迷醉，可他覺得還是少了壹點什麽，壹種刻骨銘心的東西，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什麽。
　　楊元慶慢慢催馬上前，微微笑道：“妳怎麽來了？”
　　裴敏秋心中卻是思君如滿月，夜夜減清輝，她心中的月不知圓了幾回，又缺了幾回，終於將她的情郎盼回身邊，此時，她顧不上心中羞澀，久別重逢的激動使她眼睛有點紅了，她不知該說什麽好。
　　“元慶，妳什麽時候回來的？”她聲音依舊輕柔，卻有些哽咽起來，別過頭去，不讓楊元慶看見她湧出的淚水。
　　楊元慶察覺到了敏秋內心的激動，他忽然體會到壹個癡情少女對他的思念，這個即將成為他妻子的姑娘，他不該這樣冷淡地對她，這壹刻，楊元慶心中也湧起壹絲歉疚。
　　“我昨天中午回來，想去看望妳，可是太忙，實在沒有時間。”
　　楊元慶的笑容也變得溫柔起來，壹夜無眠的勞累在看到她時，勞累消失不見了。
　　“我也聽說了北市之事，我想，妳應是壹夜未睡。”
　　敏秋從馬車裏取出壹只食盒，她摸了摸，便笑道：“這是我壹早給妳烙的幾張胡餅，還熱著呢，快趁熱吃吧！”
　　敏秋細心的關懷如壹股清泉流淌進楊元慶心中，他接過食盒，打開來，裏面是卷得很均勻的三張胡餅，色澤金黃，焦酥柔軟，噴香的肉醬從餅的邊緣溢出，散發著誘人的香味。
　　腹中的饑餓使楊元慶難以抵擋胡餅的誘惑，他低下頭，如風卷殘雲般將三張胡餅壹掃而光，有些不好意思地抹了壹下油乎乎地嘴角。
　　敏秋見楊元慶吃得香甜，她心中歡喜異常，又見他擦嘴有點狼狽，不由掩口壹笑，將自己的手絹遞給他，“用這個！”
　　紗絹潔白無塵，楊元慶舍不得擦臉，便隨手揣進自己懷中，迅速用袖子將臉上油漬抹凈，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敏秋見他居然把自己的手絹揣進懷中，頓時俏麗暈紅，心中也湧起壹絲甜意，她又取出壹壺酒給他，抿嘴壹笑道：“這是妳們的大利蒲桃酒，可不好買，我的丫鬟跑了好幾個酒肆才買到。”
　　“多謝！”
　　楊元慶笑著接過酒壺，仰頭猛喝了幾大口，那種酒足飯飽的感覺令他心中說不出的暢快，這時，兩名小丫鬟從馬車下來，手裏各拎著五六只酒壺，楊元慶楞了壹下，他明白過來了，還是裴敏秋考慮得周到啊！
　　他向楊大郎壹招手，楊大郎催馬而至，楊元慶將十幾只酒壺交給他，這是給弟兄們的，大家輪流喝幾口，暖暖身子。
　　楊大郎接過酒壺，向裴敏秋深施壹禮，“多謝主母！”
　　裴敏秋聽他叫自己主母，臉更紅了，有些不好意思道：“這只是我的壹點心意。”
　　楊大郎歡喜無限，拎著酒壺向眾奔去，他給眾人低聲說了幾句，百余名士兵壹起拼勁全力高聲大喊：“多－謝－主－母！”
　　裴敏秋大窘，刷地將車簾拉上了，楊元慶呵呵大笑，“這幫兔崽子！”
　　他心情大好，又看了滿載糧食包的牛車隊，卻楞住了，他看見隊伍裏有裴府管家，以為這是裴家送來的糧食，可發現不對，每輛牛車上插著壹桿杏黃色三角旗，旗幟上竟寫著壹個‘楊’字，這是怎麽回事？
　　楊元慶向裴敏秋望去，裴敏秋剛從困窘中恢復，又悄悄拉開車簾，她見楊元慶註意到了旗幟，便嫣然笑道：“元慶，這其實是妳的糧食，和我家人無關。”
　　“我的糧食？”楊元慶更糊塗了。
　　“妳忘記妳的莊園了麽？”
　　楊元慶這才壹拍腦門，他想起來了，去年秋天，他寫信給裴敏秋，讓她有時間去自己的莊園看了壹看，看樣子她是去過了。
　　“這是我莊園的糧食？”
　　“嗯！”
　　裴敏秋點點頭笑道：“我見存糧很多，足有幾萬石，正好遇到災情，我就替妳做主，請家裏人替我運壹點糧食回來，以妳的名義賑災。”
　　說到這，裴敏秋又遲疑壹下問：“元慶，妳……不會怪我多事吧？”
　　楊元慶心中感動，嘆息壹聲，“我怎麽會怪妳多事呢！我想不到的事情妳替我想到了，賑濟災民，這是好事。”
　　他拍了拍糧包，又問：“壹共運回多少糧食？”
　　裴敏秋想了想道：“壹共賑濟了三千石糧食，在偃師縣那邊就發放了兩千石糧食給流民婦孺，又運回壹千石，從五天前開始賑粥，已經耗去五百石，這裏有三百石，裴府倉庫裏還有兩百石左右。”
　　‘幾萬石存糧’，這令楊元慶有些始料不及，他心中暗忖，現在糧價高企，倒是壹個機會，壹部分用來賑災，壹部分賣掉，又可以平抑糧價，可謂名利雙收，何樂而不為？
　　想到這，楊元慶把楊四郎和楊五郎叫上來，對他們二人道：“有件比較麻煩的事，要辛苦妳們二位。”
　　“公子盡管說！”
　　“我有壹座莊園，在偃師縣不到，妳們二人帶幾個弟兄，再去雇壹支船隊，把莊園的糧食盡快運到京城來，能運多少算多少。”
　　“公子放心，我們會盡快做好此事！”
　　楊元慶又給他們壹些憑證，兩人施壹禮，便催馬飛奔而去。
　　裴敏秋戴上壹頂帷帽，從馬車裏下來，騎上壹匹馬和楊元慶緩緩而行，盡管按照當時的風俗，男女在定親後壹般都不會見面，要在洞房之後才會相聚，但也不是絕對，尤其小戶人家，女婿們也會常常去未來的丈人家幹活幫忙，這個時候就會和未婚妻相見，壹般平民沒有那麽多講究。
　　裴家雖然家規嚴格，但也有講人情的壹面，楊元慶偶然才回壹次京城，應該讓他們見見面，正因為這樣，裴家對裴敏秋比較寬容，不禁止她見楊元慶。
　　兩人時間相處久了，心中的緊張也慢慢消除，雖然沒有談及婚嫁，但兩人也各自說了說自己壹年多來的生活。
　　“元慶，我聽祖母說，妳已經不在五原郡了，這次東宮任職，以後就會留在京城嗎？”
　　楊元慶搖搖頭，嘆道：“帝心難測，這壹次只是臨時任命，以後會讓我哪裏，我確實不知。”
　　停壹下，楊元慶又道：“聽說朝廷的註意力已經轉到西域，說不定會讓我去參與西域戰爭。”
　　楊元慶回頭向裴敏秋望去，她頭戴帷帽，輕薄的紗幔遮掩了臉龐，穿著壹身寬大的白裙，微風中顯得她風姿卓越，今年裴敏秋已經十六歲，不再像從前那樣單薄，苗條而不失女人的豐滿。
　　裴敏秋發現楊元慶在偷偷看她，她壹陣含羞，低下頭，小聲道：“元慶，這次在京城要呆多久？”
　　這是少女的含蓄，她其實就是在問情郎，何時迎娶她？
　　“應該會有壹段時間，過兩天稍微空閑壹點，我去拜訪令尊令堂，他們喜歡什麽？我是說買什麽禮物好壹點。”
　　裴敏秋想了想笑道：“其實也無所謂，只要是妳送的東西，他們都喜歡，也不要太富貴，裴家不喜歡奢華的東西，只要是妳的心意便可。”
　　“最好還是送他們喜歡的東西，我覺得更有意義，妳說說看！”
　　“那好吧！”
　　裴敏秋只得無奈地笑道：“我爹爹喜歡讀書寫字，妳可以送壹套文房四寶給他，我母親那邊，妳可以送壹匹綢緞給她，她喜歡紫色，元慶，還有我祖母那邊，也要送壹匹綢緞，帶點富貴氣的圖紋，這些就夠了。”
　　“那妳呢？妳想要什麽？”楊元慶微微笑道。
　　裴敏秋垂下了頭，猶豫良久，小聲說：“元慶，明天是我的生日。”
　　楊元慶愕然，原來明天是敏秋十六歲生日，敏秋若不說，他根本就不知曉，他撓撓頭笑道：“那明晚我請妳吃飯，為妳慶祝生日。”
　　裴敏秋幽幽地白了他壹眼，輕輕地咬壹下嘴唇道：“妳真不懂人家的意思嗎？”
　　楊元慶真的摸不透她的心，只得苦笑道：“我昨晚壹夜未睡，現在頭腦裏是壹團漿糊，比豬腦子還蠢，妳就告訴我吧！”
　　裴敏秋忍俊不住，掩口低聲笑道：“我的意思是說，妳明天就去見我父母，晚上順便為我祝賀生日。”
　　楊元慶覺得自己真是白癡了，明天是敏秋生日，她的父母當然要為她慶祝，自己還邀請她去外面吃飯。
　　他拍拍自己的額頭，笑道：“我腦子越來越不懂人情了，那好，明天下午我就去拜望妳父母，為妳祝壽！”
　　裴敏秋就怕他有事來不了，見他應允了，心中歡喜，便抿嘴笑道：“那就說定了，不準賴皮！”
　　“壹定來！”
　　楊元慶從懷中摸出那只北極寒玉弓，悄悄握住了她的手，塞在她手心，“這個送給妳，是我給妳的生日禮物。”
　　裴敏秋的手被他握住，羞不可抑，扭過頭去，不敢看他，但楊元慶送給她的禮物，她卻緊緊握在手中。
　　這時，遠處傳來楊大郎的喊聲，“將軍，有人找妳，有急事！”
　　楊元慶壹回頭，見路邊站著壹個中年男子，滿臉焦急，正是雲定興，原來他回來了。
　　楊元慶便對裴敏秋道：“我有事情了，妳先回府，明天我來見妳。”
　　“嗯！”
　　裴敏秋心中歡喜，又再次叮囑他，“妳可壹定要來，這是我十六歲的生日。”
　　“我壹定來！”楊元慶微微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