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2章 輕松擊潰，軍戶的未來

　　當打開城門的那壹剎那，祝獻和黎源直相互擊掌，然後喝道：“都快些，慢了的自生自滅！”
　　事先準備好的船在下遊，離這裏三裏多地。
　　為了隱蔽，此次帶出來的只有幾十輛馬車，僧多粥少，只有幾個當官的家人得以上車。
　　姜鑫看了那些馬車壹眼，裏面可都是浮財，沒有這些東西，他們怎麽和那些商人交換物資。
　　喘息聲，叫罵聲，孩子的哭鬧聲，女人的安撫聲……
　　帶著這些聲音，壹行人終於摸黑到了地頭。
　　那壹長溜的船只在黑夜中依然醒目，特別是那艘大船，是祝獻的得意之作，從運河扣押下來的。
　　“大人，後面沒有追兵！”
　　留在後面查看的斥候回來了，帶來了讓大家安心的好消息。
　　“哈哈哈哈！”
　　祝獻忍不住大笑起來，笑聲在黑夜中傳出老遠。
　　“祝獻，閉嘴！”
　　到了此時，什麽官銜都是扯淡！黎源直喝道：“船上的人呢？”
　　祝獻的眸子壹縮，喝道：“來人，去看看！”
　　這邊人馬嘈雜，按理船上應該有反應，可那些船上依然是靜悄悄的，讓人想起了鬼船。
　　“點火！”
　　火把點起，風吹著剛燃起來的火把獵獵作響。
　　“鬼……”
　　火把的光照向了四周，壹個站在車轅上的男子突然手指前方喊道。
　　喊聲尖利，仿佛是看到了極為恐怖之事。
　　祝獻和黎源直悚然而驚，齊齊回身。
　　就在河邊，借著火把的微光，祝獻看到了壹隊隊的鋼鐵陣列。
　　這些陣列仿佛早就存在於這裏，紋絲不動，只有手中的火槍告訴祝獻，這是……
　　“是聚寶山衛！”
　　祝獻的尖叫響徹夜空。
　　“點火！”
　　對面傳來了辛老七的吼聲，旋即幾十個火把被點燃，斥候百戶舉著火把，策馬緩緩轉到了兩翼。
　　這時火槍陣列的中間裂開了壹條縫隙，方醒從中間走出來，身後是小刀和方五。
　　“方醒……妳！妳不是在城內嗎？”
　　祝獻的反應很快，馬上就閃身躲到了姜鑫的身後，刷的壹下拔刀。
　　方醒的目光在這宛如逃難的人群中梭巡著，緩緩的道：“人不少，整個天津三衛，連同家眷四萬多人，就養肥了這壹千多人，怪不得有人喜歡養家丁。”
　　養家丁最出名的就是李成梁，憑借著那些餵飽的家丁，他把養寇自重玩的出神入化。
　　“祝獻，黎源直，還想逃嗎？”
　　方醒雙手抱胸，冷眼看著向後退的祝獻和黎源直兩人。
　　“跪地不殺！”
　　辛老七的壹聲嘶吼打破了寂靜，壹時間拔刀聲不絕於耳。
　　黎源直看著左右兩邊的騎兵，再看看那些舉槍的火槍兵，眼珠子轉動著道：“興和伯，這裏有家眷，若是火拼，必然死傷慘重，開國朝先例。”
　　“那又如何？”
　　方醒不為所動，經歷了多番征戰後，人命並不是他唯壹考慮的問題。
　　而且這幫人都是靠著喝兵血才活的這般滋潤，死不足惜！
　　黎源直不露聲色的看著左右，想尋找個縫隙。
　　“興和伯，不如妳放開壹條路，咱們這邊留下大部分財物，這樣妳回朝也有了交代，如何？”
　　雙方的距離不足五十米，辛老七壹直在盯著對面，突然舉起朱芳親自打造的燧發槍，略微壹瞄準，就扣動了扳機。
　　“呯！”
　　槍響，壹個剛舉弓的男子隨即倒地。
　　“第壹排！”
　　“逃啊！”
　　混亂中，壹陣馬蹄聲傳來。
　　黑夜中沖來壹隊騎兵，馬刀傾斜在身側，為首的正是朱高煦。
　　獰笑的朱高煦完全是以屠殺的姿態殺了進來，那把方醒送的刀連續揮斬，鮮血在黑暗中狂飆。
　　“跪地不殺！”
　　斥候百戶從邊上包過去，把那些逃竄的騎兵斬殺殆盡。
　　剩下的人在騎兵的驅趕下東奔西逃，漸漸的，跪地的人越來越多。
　　朱高煦覺得不大過癮，可這裏不是草原，跪地的人他無法繼續砍殺。
　　方醒覺得有些乏味，這樣的戰鬥不能帶給他壹絲興奮。
　　“老爺，抓到了祝獻和黎源直。”
　　祝獻很狼狽，在這短短的時間內，他已經完成了更換衣服，割掉胡須的逃跑必備措施。
　　而黎源直卻很坦然，跪在地上道：“在看到伯爺的那時，下官就知道今日跑不了了。”
　　朱高煦大步走來，壹腳就踹翻了祝獻，罵道：“特麽的！害的本王在野地裏被蚊子叮！”
　　祝獻咬牙不敢叫喊，可朱高煦的怒氣不減，頂著個被蚊蟲叮咬的全是包的臉罵道：“茍日的！還知道在城中放火，妳就等死吧！”
　　那些跪地的女人孩子都在嚎哭著，她們的未來多半都是流放，倭國最近的需求比較大。
　　方醒冷眼看著這壹切，心中沒有絲毫的同情。
　　在這個時代，株連是必須的，也是合理的，否則犯罪成本就太低了。
　　而在城中，那些攻擊軍營的叛軍已經點燃了外圍，火光熊熊中，照亮了楊榮那張鐵青的臉。
　　吳躍冷笑著，看著那些叛軍成功的拔掉了柵欄，然後蜂擁而入。
　　空中無數支火箭在飛舞著，突然壹支火箭超水平的朝著楊榮這邊射過來，吳躍拉了壹把，那火箭就擦過了楊榮下巴那保養的極好的胡子。
　　油脂帶火，非燃不可！
　　“哎喲！”
　　壹向以儒雅示人的楊榮面對著燃燒的胡須也慌神了，急忙去拍打。
　　可油火哪有那麽容易撲滅的，最後還是學過相關知識的吳躍拿出了手套按熄。
　　那些叛軍猙獰的面孔上全是殺意，在出發前，有人說過，要是今夜不能控制住天津城，明日大家都得壹起死。
　　“殺方醒！殺楊榮！”
　　楊榮用水囊的水洗了壹遍下巴，惱怒的道：“果然是死不悔改，吳躍，該動手了吧？！”
　　吳躍看到楊榮那副形象，忍笑喝道：“前進！”
　　對付這些叛軍，吳躍認為不需要防禦。
　　聚寶山衛也不需要在同等人數的敵人面前防禦！
　　“齊射……”
　　“嘭嘭嘭嘭！”
　　爆竹般的槍聲讓那些吶喊消停了，前方的叛軍仿佛是撞到了壹堵墻，形態各異的紛紛倒地，隨即慘嚎聲傳遍了整個天津城。
　　“齊射！”
　　第二輪齊射以極快的速度接上，後面的隊列整齊前進，威勢驚人！
　　經歷過屍山血海的聚寶山衛在這壹刻展露了自己的戰鬥力，那些軍士們面色冷淡，看不到壹絲緊張，只知道跟隨著節奏前進，聽從命令開槍。
　　……
　　王都偉也聽到了槍聲，方醒給他的命令是維持城中秩序，不許出現亂兵傷害百姓的事件。
　　可在聽到槍聲之後，王都偉還是忍不住在擔心。
　　“會不會被突破了？”
　　王都偉認為，作為客兵，聚寶山衛壹旦被突破，那就別想著再能翻身。
　　看到軍營方向火光沖天，王都偉咬牙道：“分出五百人跟我走！”
　　等王都偉帶著麾下，氣喘籲籲的還沒跑到軍營時，就聽到壹聲大喊，然後密集的腳步聲就朝著這邊而來。
　　“誰？”
　　就在此時，幾百人從黑暗中沖出來，驚了王都偉壹跳，直至看到那熟悉的板甲後，他才趕緊喊道：“本官王都偉，前來支援。”
　　帶隊的副千戶冷漠的看著王都偉：“按照伯爺的將令，妳部應該在街上，退後！”
　　王都偉心中憋屈：“本官這不是擔心妳們擋不住嗎！”
　　副千戶依然是冷聲道：“退後！這是第二次警告，第三次不管妳們是誰，將面臨著聚寶山衛的進攻，無所不催的進攻！”
　　王都偉只覺得胸悶想吐血，可看到那些在黑夜中恍如地獄魔神的陣列，只得舉手道：“不要誤會，我部馬上回去！”
　　等回身走出壹百多步時，王都偉就聽到了哭喊聲從軍營那邊傳來，接著就是剛才那個副千戶的聲音在嘶吼著。
　　“跪地不殺！”
　　“跪地不殺！”
　　整齊的喊聲讓人知道，叛軍開始潰敗了。
　　“第壹排……齊射！”
　　“嘭嘭嘭嘭！”
　　……
　　等方醒和朱高煦回到城中，吳躍早已拿下了那些叛軍，並控制了全城。
　　楊榮的胡須看著有些古怪，他苦笑道：“不小心被火燎了。”
　　“德華，血流成河啊！”
　　楊榮先前就被血腥味給沖的差點吐了，此時看到方醒，他就提出了意見。
　　“在叛軍高喊願降之時，吳躍部依然在開火，起碼多死了壹百多人。”
　　方醒瞇眼問道：“那些人可跪下了？”
　　楊榮想了想：“沒有。”
　　方醒淡淡的道：“那就對了，按照聚寶山衛的規矩，沒跪地的敵人，即可視為反抗者，必殺！殺之有功無罪！”
　　楊榮訕訕的道：“本官想著這些都是大明人，能不殺就不殺吧。”
　　“自從他們舉起刀槍，開始沖擊軍營時，就已經不是大明人了！”
　　“他們是叛軍！”
　　方醒走向了吳躍，楊榮呆立原地，喃喃的道：“叛軍……”
　　朱高煦看到楊榮在發呆，就喝道：“趕緊清查，把那些叛逆的家眷都鎖拿了，等待處置。”
　　會怎麽處置？
　　楊榮搖搖頭，帶著人去清點人數，準備訊問。
　　……
　　清查連夜進行，方醒沒有參與，而是去了那個女人家。
　　那個總旗部依然在執行著方醒的命令，守候在這條巷子裏。
　　房門緊閉，辛老七上前敲門：“大嫂，我家老爺來了。”
　　我去！
　　方醒的腦海裏出現了壹個畫面：夜深人靜，他帶著幾個狗腿子來到了這裏，然後偷偷摸摸的……
　　裏面靜默了片刻，然後那女人問道：“妳家老爺是誰？”
　　方醒上前說道：“本人方醒，大嫂開下門。”
　　房門打開，方醒第壹眼就看到了女人身後跪著的壹個男子。
　　“伯爺，小的有罪。”
　　那女人也跪地道：“伯爺，民婦有罪。”
　　“逃回來了？”
　　方醒沒去管這事，他坐在壹張矮凳上問道：“妳家裏是哪的人？”
　　男子垂首道：“小的家在襄陽。”
　　南人北征！
　　“在這裏，妳覺著什麽最煎熬？”
　　屋子裏沒有蠟燭，也沒有油燈，模模糊糊的。
　　男子不安的道：“伯爺，小的覺著最難熬的就是……吃不飽，還有就是……渾渾噩噩的，每日都不知道要幹啥，就像是……”
　　“就像是在混日子。”
　　方醒截斷了他的話，皺眉道：“可是覺著這輩子都沒啥指望了？”
　　男子嗯了壹聲道：“小的只想著把孩兒養大，可想著養大了，他也和小的壹樣，有時候就恨不能……”
　　恨不能什麽？
　　方醒很清楚，他起身道：“以後的衛所不會這樣了，好好的操練，好好的教養孩子，興許以後還能出將入相呢！”
　　看到方醒出門，男子起身呆呆的道：“伯爺，果真會有那麽壹天嗎？可小的是軍籍啊！”
　　大明的軍籍是世襲的，跑都跑不掉，老子是兵，兒孫也是兵。子子孫孫的職業兵，然後就糜爛了。
　　方醒在門口停住，仰頭看著夜空，“大明會慢慢的變，不要失去希望，好好的，至少妳的兒子不會變成妳今日這般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