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1章 被咬

　　水師大勝泰西聯軍，哈烈和肉迷還在磨合之中，壹時間大明的周邊環境從未這般好過。
　　有人說方醒此次海戰大勝，徹底奠定了他大明第壹名將的地位。更有甚者，有人把明初的那些名將拉了出來，和方醒做比較。
　　“我不夠格！”
　　方政也奉召回京，於是就來拜訪方醒。
　　方政說了這壹路聽到的議論，方醒卻只是搖頭，態度非常堅決。
　　方政比方醒還黑，大胡子幾乎遮住了半張臉。他笑道：“妳也算得上是身經百戰了，而且大多都是以弱勝強，每戰必勝，算起來大明誰能敵？”
　　方醒搖頭道：“自中山王以下，當初他們從弱到強，和那些勢力打，和蒙元人打，就這麽篳路藍縷的建立了大明，拯救百姓於水火之中，隨便找個戰例來看，我都只能是心悅誠服。”
　　這個是方醒的真心話，若論用兵，他覺得明初時隨便壹個都督拉出來都能把自己甩幾條街。
　　說到這個方政也有些唏噓：“現如今火器打天下，原先的戰法大多都不能用了，那些武將武勛們心中惱火，可誰有臉去武學重新學過？”
　　話題壹轉，他繼續說道：“我怎麽聽說咱們倆成逆賊了？”
　　方醒無奈的道：“這次士紳們傷了元氣，沒處發泄怒火啊！”
　　方政不屑的道：“早上過來的時候遇到壹個說怪話的，我壹拳打掉了他滿嘴牙。”
　　方醒愕然道：“妳不會下黑手嗎？”
　　方政罵道：“那窮酸罵的難聽，我便忍不住了，多半要被彈劾。”
　　“彈劾個屁！”
　　方醒的眼神多了淩厲，說道：“如是武將被羞辱了還能忍氣吞聲，我倒是想要問壹句，這是城府還是什麽？若不是城府，這等唾面自幹的武將，可能為大明征戰？可能為大明戍邊？”
　　方政壹想也是，就急匆匆的回去了。
　　隨後就傳來了彈劾方政當街毆人重傷的消息，而且據說被方政壹拳打掉了滿嘴牙的那人居然……
　　“變傻了？”
　　“對，變傻了，不過興和伯，妳這個是什麽意思？高興？”
　　方醒覺得挨打的那人就是罪有應得，可張本已經在吹胡子瞪眼睛了，所以他換了個說法。
　　“方政可是大將，為大明在緬甸堅守多年，這樣的人，也是那些人能羞辱的嗎？”
　　張本的神色稍霽，說道：“大早上陛下就把本官叫了去，讓本官去處置此事。可大理寺不接手，都查院的彈章倒是壹路飛進了宮中，興和伯，這段時間那些禦史就在盯著妳和方政，為何還要被激怒啊！”
　　方醒淡淡的道：“他們彈劾他們的，我們打我們的，誰心虛誰知道。”
　　張本無奈的道：“妳啊妳！妳不會是想來壹出苦肉計，好讓陛下下臺吧？”
　　張本壹個神轉折，方醒只是笑了笑，有些猙獰。
　　張本心中壹緊，說道：“陛下也不管，妳也縮在家裏等著過年，本官……罷了，由得妳們。”
　　方醒把他送到大門外，臨走前張本勸道：“興和伯，此事最好就是無聲無息的過了，皆大歡喜。”
　　方醒笑道：“是，就是要皆大歡喜，無聲無息。”
　　這話說的次序不對，張本以為他在敷衍自己，也沒在意。
　　皇帝都準備糊弄過去了，妳方醒難道還想翻天？
　　關鍵是朝中大家都壹致判斷此事方醒會冷處理，讓自己的戰功漸漸抹平。等以後皇帝驀地想起了這場鬧劇般的彈劾風潮，定然會記得他的功績和隱忍。
　　這場彈劾風潮中，最為醒目的就是都查院的壹位“老禦史”林詹。
　　林詹在都查院多年了，資格比劉觀還老。
　　他當年進都查院時也是個楞頭青，曾經壹月之內連續彈劾了五位京官，扳倒了其中的三個，壹戰成名。
　　可後來他卻卷進了壹起舞弊案裏，雖然查無實據，可朱棣卻不是講證據的皇帝。
　　可就在朱棣大筆壹勾時，見到林詹這個名字覺得有些熟悉，就隨口問了大太監。
　　這等事換個人都會裝傻，免得以後被判定幹政。可大太監卻也記得這位壹戰成名的禦史，就說了他當年的事跡。
　　朱棣壹聽就覺得此人可用，當做瘋狗咬人也好，於是就放了他壹馬。
　　當時有人去提點過林詹，林詹大喜，然後就等著朱棣的垂青。
　　可壹直到朱棣駕崩在草原上時，他也沒想起林詹這個人。
　　我就是個悲劇！
　　林詹在都查院蹉跎多年，性子早就變了。
　　“林大人，妳這是要準備壹月再彈劾五人？還都是權貴。”
　　林詹的值房不大，但經過他多年的整治，倒也清雅。
　　他正在看著資料，聽到這話後，嘴唇的中間緩緩上翹，同時瞇眼。
　　整個動作下來，竟像是壹張臉都擠壓在了壹起，說不出的怪異和陰森。
　　外面進來的禦史壹進來就見到他這副模樣也不怕，說道：“妳這個嚇唬新人還利索，有本事妳就去弄死幾個，不然誰會怕妳。”
　　林詹直挺挺的盯著他，用沒有感情和語調波動的聲音說道：“我知道妳的，妳且等著，等本官升官了，自然會給妳好看。”
　　那禦史嗤笑道：“這次妳下手最狠，幾乎把興和伯說成了千古第壹奸臣，外加第壹隱忍，林大人，妳還想升官？小心丟官回家。而且妳還提及了興和伯夫人和他的長子，用詞讓人震驚，本官真不知道妳哪來那麽大的仇恨。”
　　林詹冷冷的道：“本官的奏章又進宮了。”
　　那禦史拱手道：“妳這是真找死啊！妳且小心丟官，到時候淒慘歸家，還得要小心興和伯的報復。”
　　“多管閑事！”
　　林詹的話讓禦史也掛不住臉了，就放了些諸如不識好人心之類的話就走了。
　　他走的時候沒關門，外面的冷風刮了進來。
　　林詹打個哆嗦，看著房門外，左唇微翹，左眼微瞇，低聲道：“陛下終究是皇帝，現如今天下太平已成定局，武人無用武之地，難道留著那些功臣成為眼中釘肉中刺？”
　　他緩緩起身走到門邊，雙手抓住門邊，看了壹眼外面。
　　“本官蟄伏多年，等到了翻身那壹日，妳等都要死無葬身之地，本官定然要把妳們送去海外種地，全家都去！”
　　這時左邊來了個小吏，見到林詹在看著外面，就喊道：“林大人辛苦……”
　　林詹看了他壹眼，然後面無表情的緩緩關門。
　　那小吏被他嚇了壹跳，等門關上之後，不禁呸了壹口，低聲罵道：“也不知道是攀附上了誰，居然敢沖著興和伯下手，真是不知死活。”
　　而屋子裏的林詹再次書寫奏章。
　　他的神色莊嚴，身體端坐著，就像是在書寫春秋。
　　——交趾、朝鮮、倭國、韃靼、瓦剌、哈烈……
　　這些血淋淋的名字下面就是方醒的功勛，也是大明的悲哀。
　　——西洋諸國敬畏他如魔神。
　　強大的泰西三國聯軍也全軍覆沒，此國朝之幸事也……
　　林詹想了想，再次落筆。
　　——興和伯的戰功越大，在軍中的威望就越高。
　　滿朝大將難道就無人能及？
　　臣此刻想到的是陳橋，想到的是黃袍加身。
　　林詹握著筆的手緊了緊，終於書寫下了壹段文字。
　　——所謂的黃袍加身，不過是宋太祖在軍中積威多年，壹朝謀劃，讓人措手不及罷了。
　　臣萬死，懇請陛下讓興和伯如武勛壹般，歸家休養。
　　國朝南北均無大敵，每年發放諸多俸祿，公侯伯比比皆是，既為宿將，奈何髀肉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