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6章 查民疾苦

　　方醒和莫愁吃了年夜飯，然後方醒找了個大團圓結局的話本念給莫愁聽。
　　“……二人執手相望，無語凝噎，那奸人被官府捉拿，悔不當初，這真是人心趨善，果報不爽。”
　　方醒把話本合上，側身壹看，不禁就笑了。
　　躺在床上的莫愁臉蛋微紅，壹手揪著方醒的衣服，壹手捂著小腹，已經睡著了。
　　方醒斜靠在床架上，想著那些已經躲在驛館中許久沒出來的使者，想著北平等著明天更換年號的朱高熾，還有家中的妻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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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窗紙透過了微白，壹夜就這麽靠在床架上打盹的方醒活動著僵硬的脖頸。
　　“叩叩叩！”
　　非常小聲的敲門聲，方醒輕輕拿開莫愁的手，躡手躡腳的去開了門。人壹出去，就趕緊反手把門關上。
　　“伯爺，殿下出去了。”
　　來人是沈石頭，他有些悻悻的道：“殿下帶了賈全和壹些侍衛，說是去看看那些百姓怎麽過年的。”
　　方醒打個哈欠，然後有人送來洗漱用具。
　　洗漱完畢，方醒看了壹眼莫愁還未醒，就交代了要弟：“讓她睡，等醒來告訴他，我和殿下出去有事，晚些時候回來。”
　　要弟應了，風風火火的去廚房準備莫愁的早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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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年到了，金陵城中的人反而不多。
　　此時大部分人家都在為今晚的晚飯做準備，還有貼桃符的，給孩子準備新衣裳的，拜年的……
　　絕大部分商鋪都關門了，偶爾兩家開門的也是雜貨鋪居多。夥計肯定是不會有的，掌櫃就守在店裏面，眼巴巴的期待著有人家缺東西來采買。
　　方醒還看到了壹個半大小子牽著壹頭羊在沿街叫賣，那麽冷的天氣，他就穿了壹件破爛的夾襖，不時伸手去揩鼻涕。
　　及近，這男孩眼巴巴的看著馬上的方醒，“貴人買了小的這頭羊吧，這羊是小的每日帶上山去吃草長大的，每天都跑，肉好吃。”
　　方醒低頭，看到了壹雙麻鞋。再擡頭，他問道：“家在哪？”
　　初壹出來賣羊，不消說，家裏肯定是在等著錢用。
　　男孩吸吸鼻子，在鼻涕重新出來前說道：“貴人，小的家在城外十多裏地呢。”
　　“老七，買了這頭羊。”
　　辛老七問了價錢，也沒還價，還順手給了壹把糖給這孩子。
　　“多謝貴人。”
　　男孩馬上吃了壹顆糖，然後就想跪下感謝，卻被辛老七壹把提溜了起來。
　　“趕緊回家過年去。”
　　於是辛老七就壹手牽羊，壹手牽馬，慢慢的跟在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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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陵作為先前的京師，繁華自然是首屈壹指的，哪怕現在遷都到了北平，金陵城依舊靠著南方的富庶，成為了中心。
　　漢人喜歡群居，金陵城很大，可不管是達官貴人還是平頭百姓，大家都往城南擠，甚至出現了“違章建築”擠占道路。
　　而在西北城區卻顯得有些空蕩蕩的，只是在靠近城墻的地方聚集了上千戶人家。
　　朱瞻基就在這裏，身後是壹溜馬車，馬車上裝的全是吃食。
　　這家很有特色，因為是磚房，卻蓋了茅草頂。
　　賈全敲門，等壹個老嫗開門後，說道：“殿下來看妳們了。”
　　老嫗的耳朵不大好，她側耳說道：“啥？歇下？這天才剛亮，我家不是客棧，出去！”
　　說著她就要關門。若是換個年輕人，賈全今兒非得要讓他知道無禮的後果，可老人卻不行。
　　“老人家，是殿下！殿下！”
　　老嫗看看賈全身後的朱瞻基，大抵眼神也不大好，嘟囔道：“年紀輕輕的就不學好，也不知道在家幫著做事，就知道出來瞎逛，以後肯定沒出息……”
　　這時裏面聞聲出來個中年男子，他看到賈全的穿著後就上來問道：“貴人可是問路嗎？”
　　賈全松了壹口氣，說道：“殿下來看看妳家。”
　　“殿下？”
　　男子壹個哆嗦。
　　“見過殿下！”
　　當朱瞻基現身後，無需辨認，男子馬上跪下。
　　那個老嫗也被驚呆了，卻去拉扯著男子道：“老大，起來，這些都是騙子！”
　　賈全滿臉黑線，朱瞻基卻微笑道：“起來吧，本宮只是想看看妳家過年準備的怎麽樣了。”
　　男子起身，附耳大聲對老嫗說道：“娘，是太子殿下！”
　　接下來就是壹番惶恐的折騰，完事後，朱瞻基進了裏面。
　　看看桃符，誇贊幾句，然後就去了廚房。
　　廚房很簡陋，朱瞻基看了米缸，甚至還伸手進去撈了壹把米出來仔細看看。
　　“是好米。”
　　陪同的男子堆笑道：“殿下，大過年的也得吃幾頓好的啊！”
　　朱瞻基把米放回去，又看了盆裏的幾條魚，還有壹只殺好的雞。
　　看到朱瞻基面無表情，聞風趕來的六部尚書都有些面上無光。
　　這家有五口人，幾條魚和壹只雞大抵就是這幾天的食材了。
　　朱瞻基把手放在竈臺上，感受著那冰冷，就知道這家人沒吃早飯。
　　那麽多大人物出現在自家的廚房裏，男子的腿有些發軟，他尷尬的道：“殿下，去年還沒有雞呢，就是小的下河捕的魚，還去買了半斤肉。今年算是好了些，小的老娘在家養了幾只雞，過年就殺了壹只……”
　　朱瞻基點點頭，說道：“今日本宮就在妳家吃早飯。”
　　呃！
　　隨後方醒就來了，看到男主人惶然無措的模樣，就說道：“說到做飯，在場的大概沒人能比我更厲害吧，來，就用那只雞。”
　　朱瞻基出了廚房，問了男主人的營生和收入，然後又讓賈全去拿了兩條豬肉和壹袋米給了他。
　　男子已經激動壞了，趕緊叫了家人出來行禮。
　　老母，妻子，兩個半大孩子。
　　朱瞻基笑著阻攔了下跪，然後給了糖給兩個孩子，又送了壹匹棉布給老嫗。
　　等方醒做了紅燒雞丁，又煮了面條出來後，男子已經是淚流滿面了。
　　“殿下仁慈，小的壹家唯有早晚祈禱，祝殿下康健。”
　　太子視察送禮，興和伯做飯，六位尚書在廚房裏也是幫著燒火刷鍋。
　　這個際遇之奇，大抵會成為男子壹家永恒的傳家話題。
　　湯是雞骨湯，加了紅燒雞丁後，吃的連那幾位尚書都贊不絕口，直說方醒是廚神轉世。
　　“那個湯留著，自己弄火鍋還是泡飯都行。”
　　吃完面條，朱瞻基親切的和這家人告別，還摸摸兩個孩子的頭頂，最後壹人送了壹套文房四寶。
　　“好好的讀書，長大了為國效力，孝順長輩。”
　　這是個親切的皇儲，從未想過有這等機緣的壹家人都呆呆的，在朱瞻基臨出門前，老嫗想起了什麽，就驚呼壹聲往屋子裏跑。
　　等再出來時，老嫗的手中拿著壹張發黃的符紙，鄭重的遞給朱瞻基。
　　“殿下，這是老身當年在道觀裏求的，這些年家中就靠著它才保了平安。”
　　尚書們滿面黑線的看著那符紙，而朱瞻基卻接了，笑道：“多謝老人家，今日我來過，大家也看到了，以後想來沒人敢找妳家的麻煩，好生過活吧。”
　　在場的官員都記住了這家，想著回去就交代下面的人，誰若是敢動了這家，那就趕緊自己找根繩壹家子吊死才是正經，免得帶累別人。
　　朱瞻基隨後壹出門，就看到外面圍了上千人。
　　“見過殿下！”
　　沒有下跪，此時無需下跪，百姓們只是躬身行禮。
　　朱瞻基微笑著走到前方，兵部尚書彭元叔揪住費石，低聲道：“要註意刺客！”
　　費石也很緊張，而在外圍的李敬更是緊張的都快尿褲子了。
　　兩人拼命的給手下使眼色，讓他們盯緊人群，發現不對就先護住朱瞻基。
　　可朱瞻基自己卻沒有危機感，他說道：“今日本宮來看看大家，看看大家過年吃的什麽。”
　　話很短，可卻讓應天府府尹流汗了。
　　然後朱瞻基就壹馬當先，帶著這些百姓壹家家去看。
　　這是秀嗎？
　　方醒在後面沈思著。
　　想了半天不得要領，最後方醒自嘲的笑了笑。
　　什麽秀不秀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朱瞻基知道要去體察民情。
　　知道了百姓的日子，才好在以後的施政中有的放矢。
　　以後那些皇帝大多在深宮中生活，長於婦人之手，等壹朝登基之後，除去壹些帝王之術，對於民間疾苦幾乎壹無所知，只能是別人說什麽就是什麽。
　　前方不時傳來百姓的歡呼，大抵是朱瞻基說了些振奮人心的話。
　　百姓是最容易滿足的，也是最不容易滿足的。
　　看著那壹張張歡笑的臉，看著那壹袋袋被提走的大米，方醒覺得這些都不是問題。
　　“……祝大家今年萬事順遂……”
　　“多謝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