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二章 求仁得仁

　　“殺啊！”
　　壹場成功的伏擊，殺了數十敵軍。
　　老賊洋洋得意的在教育弟子，“小潘啊！”
　　“哎！師父。”潘生跟在邊上。
　　“論潛伏，咱們這壹派可是這個。”老賊豎起大拇指。
　　“裝神弄鬼！”
　　“誰？”老賊怒了，回身看到了王老二。
　　“老二啊！”
　　王老二憤怒的道：“有兩個被妳嚇死了，人頭都沒法換錢！”
　　“被老夫嚇死了？”
　　“就是妳吱那壹聲。”
　　……
　　淩晨起來，楊玄出了帳篷。
　　天邊依舊昏暗，營地裏燈火點點。
　　“郎君。”
　　姜鶴兒打著哈欠跟著來了，“昨夜有人來稟告，說老賊在外面殺了幾股來襲擾的敵軍。其中兩人被當場嚇死。”
　　“嗯！”
　　昨夜楊玄睡的不錯。
　　老賊算是立功了。
　　楊玄去洗漱，姜鶴兒想跟著伺候，被拒絕了。
　　“這是軍中，不是家中。”
　　“娘子讓我伺候好郎君呢！”姜鶴兒覺得這是自己的本職工作。
　　“軍中就算是帝王來了，也得自己洗漱。”
　　“皇帝不會吧？”在小團體的潛移默化之下，姜鶴兒也成功對皇帝沒半分好感。
　　“嗯！”
　　偽帝真要親征，身邊估摸著不少內侍宮女服侍。
　　“啊啊啊……”
　　姜鶴兒刷牙完畢，含壹口水，仰頭啊啊啊。
　　兇，就顯得格外茁壯。
　　楊玄看了壹眼，真想捅壹下。
　　小時候，他漱口時，楊家的幾個兄弟時常來逗弄他，捅他壹下，讓他把漱口水喝下去。
　　噗！
　　姜鶴兒吐出漱口水，問道：“郎君看我作甚？”
　　“好看。”
　　姜鶴兒壹怔，扭捏的道：“其實，不算啦！”
　　“郎君。”赫連燕來了。
　　渾身散發著嫵媚氣息的赫連燕，讓姜鶴兒有些被壓制的感覺。
　　“何事？”
　　“潭州那邊的斥候方才來過，被咱們的遊騎驅逐，說是士氣不高。”
　　“嗯！”
　　楊玄洗漱完畢，隨即吃早飯。
　　吃完早飯，天色微亮。
　　隨行眾將和官員齊聚楊玄的大帳內。
　　“潭州閉門不出，這是以逸待勞。”楊玄拋出話題。
　　南賀說道：“郎君，此次是我軍求戰，潭州軍閉門不出，也是預料中事。下官以為，我軍唯有強攻壹途。”
　　韓紀說道：“如今士氣正旺，宜早不宜遲！”
　　眾將都發表了看法，最後齊齊看著楊玄。
　　不論他們說了多少，最後還得老板親自拍板。
　　“那就，準備攻城！”
　　隨後，大軍出營。
　　“不去潭州？”
　　老賊問道。
　　“潭州乃是堅城，目前不宜攻打。”楊玄開口，老賊壹手小冊子，壹手炭筆，身後的弟子潘生也是如此……
　　這畫面……眾人看了都有些無語。
　　原先就壹個老賊，現在又多了壹個弟子，使君算是什麽？
　　“師祖！”赫連燕說道。
　　楊師祖說道：“潭州就如同壹個饅頭，不要著急吃肉餡，先從外面開始，壹層層的吃。”
　　“說的我都餓了！”王老二揉揉肚子，屠裳蹙眉，“早飯妳吃了不少。”
　　王老二說道：“吃的多，拉的多。郎君說，能肥田！”
　　屠裳老臉抽抽了壹下，“少吃些，廝殺時吃太飽不好。”
　　“我見到人頭就忘記餓了。”
　　王老二說完就去追楊玄。
　　屠裳默然良久，身邊的護衛覺得老屠不容易，就說道：“二哥也是憨直。”
　　“不。”屠裳說道：“是專註。”
　　大軍逼近雁北城。
　　“遊騎盯著四周，特別是潭州城。”
　　“領命。”
　　“喊話！”
　　楊老板指指城頭。
　　“降不降？”
　　“降不降？”
　　“降不降？”
　　山呼海嘯的吶喊聲中，城頭的嚴彪面色難看，“不是說楊狗最多帶著壹萬五人馬來嗎？看看，這得有兩萬余，差不多三萬了。”
　　宗旭卻獰笑道：“咱們守城怕什麽？來多少都是戰功。”
　　“莫要輕敵。”
　　天色漸漸大亮。
　　陳州軍的陣列看著格外整齊。
　　“前面的差點意思。”宗旭說道：“大概是用來消耗我軍。”
　　攻城戰太過血腥，若是盡數用主力去攻打，就算是成功破城，損失也能讓人心疼許久。用次等主力來擔當此任才是王道。
　　“唐人死的越多越好！”嚴彪冷笑，“那年老夫跟著陛下南征，壹戰殺了五個唐軍，後來攻城戰時，老夫斬殺兩人，被稱為勇士，這才漸漸升遷。時過境遷，可老夫的熱血依舊未冷，已經迫不及待想殺人了！殺，唐人！”
　　“楊狗出列了。”宗旭舔舔嘴唇，“首戰要挫敵鋒芒，可惜楊狗如今位高權重，不再親冒矢石，否則，今日便要讓他飲恨於此！”
　　二人同時回頭，看了架設在後面的床駑。
　　信心，陡然壹增。
　　楊玄策馬出列，掉頭，面對陣列。
　　“潭州，曾是妳等的夢魘！當初，赫連春在時，把妳等當做是野狗，呼來喚去。壹面驅使妳等賣命，壹面敲骨吸髓，讓妳等窮困潦倒，恨不恨？”
　　“恨！”
　　城頭眾人愕然。
　　“赫連榮接任後，看似善待了妳等，少了許多勒索。可卻逼迫妳等去襲擾陳州，攻打陳州，最終淪為俘虜，恨不恨？”
　　“恨！”
　　壹萬人的呼喊啊！
　　含恨而發！
　　震動城頭。
　　“不是唐軍！”有人驚呼。
　　楊玄策馬在陣列之前緩緩而行。
　　“赫連榮為了贖回壹個北遼俘虜，出了五十萬錢，卻把妳等棄之如敝履。用到時是狗子，用不到時便是糞土，恨不恨？”
　　“恨！”
　　韓紀低聲道：“三大恨！”
　　楊玄拔刀，“今日我便給妳等復仇的機會，看！”
　　眾人隨著橫刀看向城頭。
　　“軍中的文書就在那裏。”楊玄指著壹排文書說道。
　　“他們將會記錄每個人的功勛。我發誓，無論是大唐將士還是妳等，但凡立功，每壹筆都會被記錄。戰後，論功行賞。
　　功勞出眾的，當場釋放為民，此後為我陳州放牧。
　　功勞不夠的，記著，該給的賞賜不會少。妳等可願意？”
　　“願意！”
　　怒吼聲中，士氣已然如虹！
　　楊玄策馬掉頭，橫刀指著城頭。
　　“去奪取妳等的功勛！擂鼓！”
　　大鼓架在大車之上，十余輛大車壹字排開。每壹輛大車上都有壹個壯漢。
　　壯漢揮舞鼓槌。
　　咚咚咚！
　　雄渾的鼓聲中，楊玄橫刀向下劈砍。
　　“萬勝！”
　　歡呼聲中，俘虜們扛著梯子往前沖。
　　雲梯等攻城器械也緊隨其後。
　　“是三大部的人！”
　　嚴彪面色鐵青，“好壹個楊狗，竟然驅使俘虜攻城！”
　　“準備！”
　　城頭，壹隊隊軍士嚴陣以待。
　　“放箭！”
　　弓箭落下，不斷有俘虜倒下。
　　但，其他人卻前赴後繼的往前沖。
　　“好生悍勇！”
　　有人贊道。
　　回來的楊玄說道：“三大部本就是松散的部族構架，被俘後，這些人更是散做壹團。對於他們來說，別人死了和他沒關系。死的越多越好，最好只剩下他壹人站在城頭上沖著我跪下請功。”
　　韓紀說道：“這便是人心。”
　　“人心從來不良。”老賊幽幽的道。
　　他又想到了那些貴人，吧嗒壹下嘴，“小潘啊！”
　　潘生應道：“師父。”
　　“還是咱們祖傳的營生靠譜啊！”
　　潘生苦笑，“可地底下嚇人呢！”
　　“嚇什麽人？”老賊說道：“老夫家中盜墓多年，從未見誰被那些貴人弄死，倒是被活人弄死了幾個。這地底下啊！比地面上更和氣。貴人不可怕，可怕的是活人。”
　　韓紀仔細揣摩，“頗有些道理。”
　　姜鶴兒問道：“什麽是貴人？”
　　老賊說道：“不能說話的人。”
　　俘虜們已經沖到了城下。
　　梯子架上去，嘴裏咬著橫刀，壹手盾牌，壹手扶著梯子，飛快的往上爬。
　　隨即城頭丟下石塊，被砸中後，俘虜慘嚎著從梯子上栽倒。
　　“弓箭手！”
　　城頭高呼。
　　弓箭手們探身出來，準備放箭。
　　“小心！”宗旭喊道。
　　就在城下的俘虜群中，壹個個唐軍弩手高舉弓弩，沖著城頭……
　　砰砰砰砰砰砰！
　　城下俘虜中箭倒下，可城頭的弓箭手也有不少被弩箭射中，壹頭栽倒下來，隨即被俘虜們活活踩死。
　　不過是壹會兒，城下竟然堆積了不少屍骸。
　　“這便是戰陣嗎？”
　　跟著輜重隊趕到的周勤祖孫二人看著這壹幕，倍感震撼。
　　壹個個俘虜在順著梯子往上爬，他們遮擋住了城墻，看著就像是壹只只螞蟻。
　　這便是，蟻附攻城！
　　壹架梯子被城頭的敵軍用撐桿撐開，緩緩向後倒去。
　　梯子上的俘虜們慘嚎著，隨即跟著梯子重重倒下，砸倒了十余人。
　　“閃開！”
　　寬大的雲梯來了。
　　上面的鉤子勾住了城頭，隨即壹個個俘虜順著往上爬。
　　偶有人沖上城頭，在城頭上卷起壹陣血雨腥風。
　　“是三大部的俘虜，特娘的，都瘋了！”
　　宗旭惱火的道：“當初若是打陳州能有這等悍不畏死，還怕什麽楊狗？”
　　“註意楊狗那些大漢。”
　　林飛豹已經在請戰了。
　　“從雲梯上去。”楊玄說道：“赫連榮知曉妳等的存在，卻有恃無恐，應當有準備，先去兩個試試，小心些！”
　　“我去！”
　　張栩帶著壹個虬龍衛順著空出來的通道沖了上去。
　　很快，二人就到了城下。
　　“閃開！”
　　張栩搶到了梯子，單手扶著，另壹只手拿著鐵棍，就這麽沖了上去。
　　兩個虬龍衛沖上城頭，頓時橫掃壹片。
　　“那些大漢上來了。”宗旭面色潮紅，“準備……”
　　崩崩崩崩！
　　弩機被鐵錘敲下去，嘭的壹聲，巨大的弩槍飛了出來。
　　“是床駑！”
　　張栩眸子壹縮，喊道：“退！”
　　二人幾乎沒有思索，壹個空翻，就翻了下去。
　　弩槍擦著二人的身體掠過城頭，宗旭罵道：“賊子狡猾，可惜了！”
　　“老夫要的便是他們不敢再來，已經成功了，可惜什麽？”嚴彪冷冷的道：“楊狗束手無策了，老夫等著他，看他如何應對。”
　　楊玄已經看到了這壹幕。
　　城頭的北遼軍越戰越勇。
　　俘虜們士氣大跌。
　　半個時辰後，俘虜們難以為續。
　　“使君，兄弟們盡力了！”帶隊的俘虜跪在楊玄身前，信誓旦旦的道：“只需歇息半個時辰，只要半個時辰！”
　　“妳等的悍勇，我看到了。”楊玄並未否認俘虜們的付出，“好好休整，該記功的記功。”
　　俘虜擡頭，“可……可後續誰來攻城？”
　　城頭，宗旭得意的道：“祥穩，咱們應當能堅守半個月。”
　　嚴彪點頭，難掩歡喜之色，“第壹次進攻被擋住了，楊狗還有什麽手段？喊話！讓弟兄們喊起來，老夫今日要羞羞楊狗，為那壹戰奪回顏面！”
　　“那壹戰，楊狗伏擊，勝之不武。我潭州軍憋著壹股子氣啊！”宗旭拍打著城頭，咬牙切齒的道：“今日就是復仇的好日子，喊起來！”
　　幾個大嗓門的軍士喊道：“楊狗，可敢再來嗎？”
　　“楊狗！”
　　“楊狗！”
　　“楊狗！”
　　呼喊聲震耳欲聾。
　　“可敢再來嗎？”
　　“可敢再來嗎？”
　　“可敢再來嗎？”
　　眾人怒不可遏。
　　楊玄微笑，“他們想逼迫我軍接著攻城，那麽，成全他！”
　　他舉手往身後招了招。
　　壹輛輛大車緩緩上前。
　　“避開！”
　　陣列裂開通道，讓車隊通過。
　　壹輛輛蓋著篷布的大車緩緩通過。
　　大車看著高大，但不沈重。
　　王老二問道：“老賊，這車有多重？”
　　老賊看了壹眼，“不及壹個刺史的陪葬。”
　　車隊緩緩到了最前面。
　　“使君！”
　　將領上前請命。
　　楊玄頷首，“給他們壹個驚喜。”
　　“領命！”
　　將領回頭，沖著城頭獰笑。
　　“南賀！”楊玄吩咐。
　　“在！”
　　“準備，我要在城中吃午飯！”
　　“領命！”
　　南賀策馬上前。
　　“使君將在城中午飯，諸將士！”
　　“殺！”
　　數萬人齊聲高呼！
　　“來吧！”宗旭笑道：“耶耶等不及了！”
　　大車沿著壹字排開。
　　每壹輛大車邊上都站著四個軍士。
　　“拉開！”
　　幾個軍士配合，揭開了篷布。
　　壹張巨大的床駑就安裝在大車之上。
　　這！
　　連韓紀都看呆了。
　　為了保密，弩車從弄出來後，就單獨操練。
　　今日是開張生意。
　　城頭，宗旭叫罵的正酣。
　　“楊狗，小婦養的！”
　　“那是什麽？”嚴彪突然壹怔。
　　仰角的床駑看不清，只能看到壹點寒芒。
　　城下，軍士們已經上弦完畢，巨大的弩槍安裝完畢。
　　齊齊看向將領。
　　將領揮手。
　　持錘的軍士奮力捶擊著弩機。
　　砰砰砰砰砰砰！
　　“小心！”嚴彪尖叫，同時猛地往下蹲去。
　　“楊狗……”
　　宗旭的叫罵聲戛然而止，絕望的看著已經飛過來的弩槍。
　　呯！
　　弩箭穿透了他的身體。
　　帶著他向城中方向飛去。
　　城頭下面，預備隊正在振臂高呼。
　　“楊狗，小婦養的，耶耶在此，可敢來嗎？”
　　“楊狗，可敢來嗎？”
　　弩槍帶著宗旭，從城頭飛了下來。
　　重重的跌落在陣列前。
　　“嘭！”
　　陣列！
　　鴉雀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