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八十二章 妳的名字叫做無恥

　　龍川非堅城，守軍也不多……按照地形來看，龍川屬於坤州的大後方，敵軍若是要攻打龍川，就得先把寶德、陽城、利江給打下來。
　　若是三座城池都丟了，龍川也就不丟而丟。
　　雖說下定決心要殉國，但誰不想多活幾日呢？
　　守將也是如此。
　　楊玄若是要攻打龍川，定然是偏師……主力來了就是大炮轟螞蟻。
　　剛開始壹看，確實是偏師，人馬不到壹萬。
　　守將發誓要堅守三日，可接著楊玄來了。
　　他身邊的好手盡出，趁著城頭血戰時，蜂擁而上。
　　只是壹下，就破了龍川城。
　　守將壹照面就被張栩扔出鐵棍子把腦袋砸成了破瓜，隨即再無懸念。
　　城門打開。
　　“詢問！”
　　楊玄令人去拷打官吏，又令人去詢問百姓，以及查驗戶籍。
　　“要快！”楊玄看著城中，心想若是鷹衛的人在，此刻定然在瘋狂抓捕那人。
　　……
　　多羅的皮膚有些白，白的不類大遼和中原人。而且眼眶有些凹陷，鼻梁高挺的古怪。
　　他站在靠近窗戶的地方，側耳傾聽著。
　　“先帝那次出巡，歸來便多了個莊氏。剛到宮中的莊氏很是跋扈，竟然和皇後鬧騰了起來，打傷了皇後。”
　　郭勤聲音急促，“這是沒規矩。在大遼，但凡是個懂事的孩子，都知曉帝後不可褻瀆。莊氏不傻，為何犯上？
　　至此後，她就在深宮之中悄無聲息，為何？且莊氏剛到宮中時，飲食服飾皆與宮中不同……”
　　多羅呵呵壹笑，“赫連紅被公主稱為紅姨，卻甘心為那個肥豕效命，她是怕死嗎？可老夫聽聞，當年的赫連紅也曾悍不畏死。是歲月磨去了悍勇，還是說，那個寡婦有了心愛的男人？女人，呵！”
　　“城破了！”
　　這時外面有人尖叫。
　　郭勤面色劇變，“動手！”
　　呯！
　　孫誌撞開書房的門，多羅身體閃動，出現在他的身前。
　　嘭！
　　郭勤撞開窗戶翻了進來。
　　孫誌揮刀，室內恍若電光閃動。
　　多羅手中多了壹把短刀，身體急速閃動。
　　鐺鐺鐺！
　　孫氏得勢不饒人，長刀緊追不舍。
　　郭勤厲喝壹聲，長刀砍向多羅的小腿。
　　上面的命令，務必要留下多羅。
　　也就是說，這人殺不得。
　　多羅長嘯壹聲，笑道：“那個寡婦想抓活的？哈哈哈哈！”
　　他知曉了對方的底線後，肆無忌憚的放棄了防禦。
　　孫誌閃電般的壹刀，目標是他的大腿。
　　多羅壓根不閃避，短刀直刺孫誌的胸腹。
　　來，咱拼著挨壹刀，弄死妳！
　　孫誌猶豫了壹下。
　　他若是不收手，固然能重創多羅，但這壹刀捅入小腹……
　　娘的！
　　小命難保。
　　功勞是重要。
　　可命都沒了，功勞算誰的。
　　大遼可不是中原，哪怕是學了中原多年，但男人死後，家中女人改嫁的比例很高。
　　這是延續了部族時期的習慣。
　　遊牧時的大遼，壹個家庭若是失去了男人，要麽餓死凍死，要麽成為別人欺負的對象。
　　最好的法子便是帶著孩子二嫁，重新尋找壹個庇護者。
　　在那個時期，婚姻更像是壹種契約。
　　男人娶女人，會提供勞動力和武力。
　　孫誌想到家裏的婆娘，他敢打賭，若是自己去了，那個婆娘在得到消息的第二日，就會精心打扮，請媒人為自己找個強壯的男人。
　　孫誌毫不猶豫的後退。
　　多羅大笑，步步緊逼。
　　眼看著房門就在眼前。
　　外面傳來了馬蹄聲，以及潰兵奔逃的各種雜亂聲音。
　　這是最亂的時刻，只需沖出去，隨便尋個地方躲著，等城中安定後再出來。
　　他有戶籍，而鷹衛的兩個棒槌卻沒有。
　　按照北疆軍的尿性，奪取城池後，第壹件事兒就是大索城中，沒戶籍的壹律拿下。
　　去修路吧！
　　聽聞，北疆那邊修路待遇不錯，沒幾年這人就渾身肌肉。
　　呯！
　　弓弦聲從身後傳來，接著多羅感覺大腿壹震，人不禁撲倒。
　　剛壹撲倒，他就毫不猶豫的翻滾，避開了孫誌的壹腳。
　　身後，郭勤手中拿著壹把小巧的弩弓。
　　這是鷹衛和鏡臺廝殺中獲取的戰利品。
　　鷹衛也想仿照，可寧興的工匠仿照出來的威力卻不及這個壹半，故而舍棄。
　　郭勤收了弩弓，笑道：“敬酒不吃吃罰酒！”
　　孫誌獰笑著逼近，“這時候城中大亂，誰能來救妳？說，還有壹條活路，不說，鷹衛拷打的手段妳當年在宮中應當也有所耳聞吧！”
　　多羅笑道：“弄死老夫！”
　　“妳想死？耶耶讓妳生不如死！生死兩難！”
　　轟！
　　大門那邊傳來了震動。
　　聽著就像是被人撞開的動靜。
　　可這裏……誰沒事兒來這裏？
　　郭勤面色劇變，“拿下他，我們走！”
　　“走？去哪？”
　　外面傳來了聲音。
　　多羅雙手壹撐，就彈了起來。
　　門外多了壹個男子。
　　男子微笑，“鷹衛的人？”
　　“妳是誰？”郭勤問道。
　　他緩緩靠近窗戶。
　　被他撞壞的窗戶外面多了個男子，身材高大。
　　“此路不通！”
　　郭勤咆哮壹聲，沖向了多羅。
　　多羅閃避，男子嘆道；“有話好說！”
　　他身後出現壹群大漢。
　　男子指指郭勤，“盡量抓活的。”
　　壹個大漢進來，手中的鐵棍子看著頗為粗獷。
　　鐵棍子！
　　大漢！
　　郭勤再看了男子壹眼，見男子神色從容，壓根沒有壹點兒擔心多羅被弄死的意思。
　　電光石火間，郭勤脫口而出，“楊玄！”
　　“妳認識我？”
　　楊玄在看著多羅。
　　鐺鐺鐺！
　　張栩和郭勤把書房變成了戰場。
　　最後壹棍子把郭勤的長刀砸飛，郭勤慘笑道：“事敗，我也該死了！”
　　他反手壹掌拍向自己的額頭。
　　“國公說了讓妳活，就算是閻王爺在身前，妳也死不了！”
　　張栩欺身而上。
　　就在他準備抓住郭勤手臂時，郭勤冷笑，反手壹拳。
　　他假裝自盡，便是等著這壹刻。
　　張栩只是壹笑，同樣壹拳。
　　嘭！
　　強大的內息湧動，把郭勤擊飛，直至撞到墻壁。
　　孫誌早已被人擒住了，此刻倒在地上慘嚎。
　　楊玄走進來，走到多羅的身邊，“我是楊玄，咱能不能好好說話？”
　　多羅慘笑，“若是老夫不肯說……”
　　“赫連燕，想必妳也聽聞過，錦衣衛拷打的手段如今也不差，若是妳覺著不夠，老賊！”
　　“國公！”
　　老賊笑嘻嘻的進來，手中拿著壹把小刀。
　　“老夫最喜伺候貴人。”
　　多羅嘆息，“妳想用這些消息來脅迫大長公主嗎？”
　　“妳也該聽聞過我與長陵的交情，威脅，不至於。我只是喜歡把壹切都掌控在手中。”
　　上位者都不喜歡失控，多羅苦笑，“老夫想知曉大長公主的現狀。”
　　“妳壹直在此地？”
　　“是。當初老夫也想過去寧興，可難保赫連春會拿老夫來脅迫大長公主，於是老夫便想著在此地了此殘生。”
　　“國公。”
　　姜鶴兒進來，“城中守軍大多降了。”
　　“嗯！”楊玄點頭，“剩下的事交給周儉。”
　　烏達把被打翻的案幾擺好，和幾個護衛簡單清理了壹下室內。
　　楊玄坐下，姜鶴兒弄了茶水來，頓時，壹種在家的感覺油然而生。
　　楊玄愜意的喝了壹口茶水，不禁想到皇帝出行的奢靡。
　　據聞，皇帝出行要帶許多東西，也就比宮中少了宮殿，其它的東西應有盡有。
　　這等享受，此刻楊玄感受了壹番，覺得很是愜意。
　　他不會拒絕享受，但會拒絕奢靡。
　　壹杯茶，壹間打掃幹凈的屋子，僅此而已。
　　外面傳來了慘叫聲。
　　這是老賊和錦衣衛在聯手對多羅用刑。
　　赫連燕跪坐在側面，看了楊玄壹眼。
　　國公和大長公主之間據聞情義深厚，可在這等時候，國公卻毫不猶豫的選擇了拷打多羅，索要關於大長公主的消息。
　　男人無情！
　　赫連燕突然壹個激靈，覺得自己想多了。
　　楊玄乃是北疆之主，若是做事兒優柔寡斷，兒女情長，她也會看不起他。
　　而且，身邊人漸漸會疏離他。
　　直至眾叛親離。
　　許多時候，上位者的果決和無情，實則是被身邊人逼的。
　　晚些，拷打結束，多羅被架了進來，兩條小腿中的壹條，只剩下了骨架子。
　　老賊的手藝又長進了。
　　“說吧！”
　　楊玄喝了壹口茶水，這是從桃縣帶來的茶葉泡制的，而茶葉來自於元州。
　　大唐人習慣喝茶，上等人喝上等茶，小河村的村民喝的是最劣等的茶葉。
　　苦澀，但提神的效果賊好。
　　多羅慘哼著，“當初我等從部族中出來，娘子說要去看看寧興什麽樣……那個奸商，他在部族中吹噓，說寧興是如何的繁華，娘子這才生出了好奇心。”
　　部族？
　　楊玄壹怔。
　　“這壹路頗為艱難，遭遇了許多麻煩，快到寧興時，娘子身邊僅剩下了老夫壹人。老夫苦勸娘子回去，可娘子卻不肯。”
　　壹個執拗少女的形象就此生成。
　　“沒多久，我們就遭遇了壹批人馬，原來是出巡的赫連峰。老夫想帶著娘子跑，卻被攔住了。赫連峰親自詢問，娘子把什麽都說了。”
　　不知天高地厚，而且還膽大。
　　“當日狩獵，娘子連發三箭，箭箭不落空。晚間烤肉飲酒，赫連峰和娘子都喝多了……”
　　後面就有了長陵？
　　楊玄沒想到事兒會這麽有趣。
　　“赫連峰要帶娘子回宮，娘子聽著有趣，就說要去。老夫私下勸了，可娘子卻不聽。”多羅苦笑，“那時，老夫發現娘子看著赫連峰的眼神不對，後來才知曉，那叫愛慕。”
　　“到了宮中後，娘子不耐煩那些規矩，就和皇後鬧了起來。最激烈時，她準備刺殺皇後，隨後逃回部族……可她發現，自己有了孩子。”
　　部族的貴女向往外面的世界，於是悄然離家出走。
　　這個故事不離奇，周寧當初也曾離家出走，只不過她是去了玄學。
　　唯壹的區別是，莊氏膽子很大，竟然想去寧興看看。
　　“娘子遇到赫連峰，便是命！”多羅低頭看看已經成了骨架子的小腿，慘哼壹聲。
　　“其實，這是運氣！”赫連燕說道：“寧興查戶籍查的最嚴，壹旦擒獲沒有戶籍的女子……”
　　多羅蹙眉，“不是送回去嗎？”
　　這人在宮中多年，不知曉外面的黑暗。
　　赫連燕說道：“那些巡查的軍士與惡少們勾結，抓到那等沒路引的女子後，就賣給惡少。過壹陣子，青樓中便會多壹個改名換姓的女子。”
　　楊玄沒覺得奇怪，只是好奇，“寧興的軍士這般膽大妄為？”
　　他並未聽聞長安發生過此等事。
　　“有錢，他們什麽都敢做。”赫連燕說道：“後來先帝整頓過壹次，才好了許多。”
　　“為何整頓？”楊玄問道。
　　赫連燕說道：“那壹次，他們抓到了壹個少女，賣給了惡少們。當夜，軍士大索城中，找到了那個被淩辱的少女，隨後，寧興城中的惡少被清剿，涉案的將士盡數被殺，家眷女子妓，男子為相公……”
　　“這是報復！”
　　“那個少女乃是宗室女。”
　　嘖嘖！
　　這些人，膽大包天。
　　“那少女就沒說出自己的身份？”姜鶴兒好奇問道。
　　赫連燕點頭，“說了，剛開始那些惡少沒當回事，覺著是謊言。等發現不對時……他們就想滅口。”
　　這是壹個江湖上都罕見的黑色產業鏈。
　　楊玄看著多羅，“後來呢？”
　　“後來，赫連峰親自和娘子說了壹夜的話，從那壹夜開始，娘子便沈默了，就像是個死人般的在宮中活著。”
　　多羅喘息著，滿頭冷汗，“生了公主後，娘子餵養了公主壹年，隨後……懸梁自盡了。”
　　楊玄愕然，“赫連峰和她說了什麽？”
　　多羅說道：“老夫後來隱約得知，赫連峰那壹夜和娘子說，妳若是再鬧騰，皇後和其他女人便會出手對付妳。宮中手段防不勝防，妳保不住腹中的孩子。”
　　帝王啊！
　　妳的名字叫做無恥！
　　用孩子來威脅自己的女人……
　　楊玄搖搖頭，“她說了什麽？”
　　興許，能從莊氏臨去的話中知曉些端倪。
　　多羅說道：“娘子臨去前說，這皇宮，就是個養畜生的地方，臭不可聞，她壹刻都不願意待了。”
　　楊玄嘆息。
　　問道：“對了，她是哪個部族的人？”
　　多羅說道：“舍古部！”
　　“舍古部？”
　　“舍古部可汗之女！”
　　楊玄：“……”
　　赫連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