討逆(長安之上)

迪巴拉爵士

歷史軍事

元州地處大唐西南。西南多山,在大唐人的口中,這裏便是窮山惡水。若非這裏與南周國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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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壹千三百七十三章 饒命

討逆(長安之上) by 迪巴拉爵士

2023-9-4 22:27

  宮中。
  所謂的宮,實則就是原先的官廨後院。
  前面是小朝廷辦公議事之地,後面是長陵的後宮。
  這地兒連寧興權貴的豪宅都比不過,不過大遼沒了,大夥兒都有些死裏逃生的慶幸,倒也不在乎這些。
  王舉不知是故意安慰大家,還是真的這般想,說道:“寧興大不大?皇城與皇宮大不大?大!可地方大了,人心就散了。”
  他站在‘朝堂’上,指著不算高的房梁說道:“地方小了些,可大家卻越發的親密無間了。”
  家越大,人心就越散。
  心越大,人心就越散。
  這個道理這些權貴是不會明白的,也就是那等垂垂老矣,把榮華富貴看透的老人方能悟透。
  王舉便是如此。
  但私下他卻對長陵說道:“臣老矣,故而生出這等念頭。可年輕人卻不可如此,當積極進取,砥礪奮進。”
  這話也沒說錯,年輕人若是參透了這些道理,也就失去了奮進的動力。
  年輕人失去了動力,大遼就沒了指望。
  這些道理是長陵以前萬萬不會參悟的。
  小皇帝駕崩後,宗室中也不是沒人嘀咕,說既然皇帝沒了,也該在咱們中間選壹個出來繼位不是。
  國,不可壹日無君啊!
  長陵沒吭聲,只是令人停發了叫的最兇的幾個宗室的錢糧。
  如今沒人嘀咕這事兒了,但又有人在琢磨,說阿光是否能繼位。
  這話壹說出口,滿朝懵逼。
  “……他們說,小郎君乃是孝敬皇帝的孫兒,秦王的兒子。他若是登基,那大遼算誰的?”
  詹娟捂嘴偷笑,“還有幾個老臣子老淚縱橫,說就算是大遼滅了,也不能亂了血統。若是讓小郎君登基,他們便壹頭撞死在宮門外。”
  長陵不置可否的起身,“更衣。”
  她準備去王家為王舉賀壽。
  她換了壹身淡雅的衣裙,突然想到了小皇帝。
  那個孩子去了許久了啊!
  壹種人生無常的感覺,讓長陵生出了些許悵然。
  “阿娘!”
  赫連光被侍女帶來了,見到她後,站定,呆呆的看著她。
  “怎地,認不出了?”長陵笑道。
  母子二人笑了壹陣,長陵牽著孩子緩緩出宮。
  到了‘後宮’和‘前朝’的分界線,有壹道門。
  門是木門,也就能容納兩人並肩進出。
  長陵走出來,回頭多看了壹眼。
  “那些老臣子,就是想撞死在這裏?”
  二人上了馬車,壹路緩緩而行。
  隨著大批人口遷入,贊城比當初熱鬧了許多。
  那些權貴跟著遷徙時帶的最多的便是錢財,巨量的錢財湧入了這座小城,隨即各種生意也跟著爆發了起來。
  酒肆,酒樓,青樓……
  多的令人頭痛。
  負責夜間巡查的臣子多次稟告,說夜裏時常能抓到那些喝多了鬥毆的權貴,處置又不好處置,不處置的話,會引得百姓嘲諷。
  想想,原先高高在上的貴人們摟抱著,在地上翻滾,叫罵,打鬥……和市井惡少沒啥區別。
  形象全無啊!
  貴人們有壹種叫做‘我是神靈,普通人都是螻蟻蠢貨’的優越感。
  為了維系這種優越感,他們會在螻蟻們的面前顯得格外的威嚴,格外的不凡。
  當這份威嚴和不凡被打破後,百姓才恍然大悟。
  草泥馬,什麽狗屁的威嚴,原來這些貴人比俺們還不堪啊!
  失去了威嚴的貴人,就像是壹個金丹期的修士,境界至少要跌落到築基期。
  長陵依舊放置不管。
  她知曉,這些曾經在寧興能呼風喚雨的權貴的痛苦和絕望。
  西疆就那麽大,贊城就那麽大,官位就那麽多,大多權貴無所事事,坐吃山空。
  惶然,絕望,憤怒……這些情緒加在壹起,唯有縱情聲色方能解脫。
  王舉說,就這麽吃喝玩樂下去,這些權貴不是變成窮光蛋,便是早死。
  也好!
  長陵覺得這不是壞事。
  馬車轔轔,壹騎到了馬車邊。
  是鷹衛。
  赫連紅自盡後,長陵隨即清洗了鷹衛,赫連紅的心腹被拿下,原先的架構被打散。剩下的那點人都跟著來了贊城。
  “大長公主,城外發現騎兵。”
  馬車裏的長陵蹙眉,“多少人?”
  “咱們的好手悄然靠近,發現萬余人。”
  前面壹句話是表功,後面壹句話價值巨大。
  “知道了。”
  臣下表功,上位者卻不可過於贊譽,顯得輕浮。
  等鷹衛失望而去後,長陵吩咐道:“晚些令人嘉獎鷹衛。”
  “是!”
  馬車外的侍從文官記錄了下來。
  赫連光本在低頭玩著木制的九連環……這是他老爹令人送來的,突然擡頭問道:“阿娘,要殺人。”
  這孩子……長陵摸摸他的頭頂,“沒殺人。”
  “哦!”
  長陵有些頭痛的看著孩子,心想才幾歲大就知曉這些,長大了怎麽得了?
  這時候李玄的那番話就浮上心頭。
  ——孩子,不能缺失父親的疼愛和教導。
  毫無疑問,長陵深愛著自己的兒子,但在教育上,她也發現了自己作為母親這個角度的不足。
  難道真要把孩子送去大唐?
  她不擔心那個男人會對孩子如何,或是把孩子扣住。她只是有些不安。
  壹種失去了重要東西的不安。
  “大長公主。”
  外面詹娟說道:“到了。”
  車簾掀開,長陵下車,接著回身把孩子抱下來。
  她牽著孩子轉身,王舉等臣子剛好聞訊出來相迎。
  “見過大長公主。”
  “見過小郎君。”
  有人建言給赫連光封爵,不說封王吧!至少也得給個國公。
  但長陵壓下了此事。
  她不覺得封爵會讓孩子變好,反之,她覺得此刻封爵,有些沐猴而冠的意思。
  何必!
  哪怕是成了大遼殘余的主宰者,文青的氣息依舊鐫刻在長陵的骨髓中。
  壹行人進去。
  “王公自去。”
  長陵吩咐道:“蕭華,賀延光留下。”
  “是!”
  王舉是壽星,事兒多,拱手告退。
  幾個男子多看了長陵壹眼,出去後,就被人警告。
  “少做美夢,免得哪壹日掉腦袋。”
  幾個男人面紅耳赤,有人說道:“我又怎麽了?”
  出言警告的老人說道:“妳等仰慕大長公主沒錯,可大長公主何等人?豈會看不出來?”
  幾個男人支支吾吾的。
  “大長公主的男人何等人?孝敬皇帝的幼子,北地之王,如今更是率軍南下平叛,若是成了,便是大唐帝王。她有這樣的男人,豈會看得上妳等?別做夢了。”
  長陵自然知曉這些男人眼中蘊含著的意味,若是以往她會惱火呵斥,可此刻只是淡淡壹笑。
  蕭華看著頭發白了不少,長陵說道:“樞密使要保重身體才是。”
  “臣知曉。”蕭華笑道:“臣做事做慣了,若是無所事事,渾身不自在。”
  長陵莞爾,她倒是沒有這個煩惱,若是無事,便整理壹下自己的藏書。
  “方才鷹衛來報,贊城西面發現萬余人馬。”
  蕭華挑眉,“牙蘇德!”
  “唯有牙蘇德方能拉出這等人馬。”賀延光獰笑道:“大長公主,臣請命出擊。”
  長陵如今有兩萬人馬,這些人馬和牙蘇德的麾下相比強大許多。
  但損失壹個就少壹個啊!
  “他這必然是想突襲,贊城經過樞密使這番修葺,早已今非昔比,且將士們頗為警惕,他若是強攻,那是自討沒趣。既然如此,馬蘇德倚仗的是什麽?”
  長陵的秀眉微微壹動,“城中必然有牙蘇德的內應。”
  “此人必須能控制城門!”蕭華說道。
  “且就在今日!”賀延光補充道。
  這二人壹個是大遼曾經的樞密使,壹個是曾經的大將,用在這等地方,有些大材小用的味道。
  長陵說道:“我說過多次,大遼沒了,咱們來到贊城,也只是安居。可依舊有人不安分,看來,是我以往太仁慈了些。”
  蕭華贊同這話,“大長公主,臣早就說過,人心浮動之時,當行霹靂手段。殺壹批,抄壹批,再行安撫之事。”
  這便是打壹棍子,再給壹顆棗。
  長陵不置可否的道:“不知內應能掌控的是哪道城門,不過牙蘇德的大軍在西面,主要盯著西門。另外,鷹衛的人也會盯著他們,壹旦發動,便會報信。”
  她看著蕭華和賀延光,“那些蠢貨既然要來,那便留下!”
  “是!”
  ……
  “大長公主去了王家!”
  正在喝酒的耶律新維得了消息,把酒杯壹扔,“機會來了,令人去告知牙蘇德,該發動了。”
  “是!”
  耶律新維走出去,看看外面,突然笑道:“真是個洞房花燭的好時節。”
  ……
  耶律新維的使者悄然出城,壹路向西。
  尋到牙蘇德的大軍後,使者說道:“大長公主和許多臣子都去了王家。”
  “好!”
  牙蘇德看看天色,“酒宴應當是午時吧!”
  “是。”使者說道:“城頭守軍也會在午時輪換。西門換上來的,便是咱們的人。”
  “有數!”
  牙蘇德回身看著麾下,“準備出擊!”
  ……
  “如何?”
  使者回來了,耶律新維有些急不可耐的問道。
  “牙蘇德準備出擊了。”使者說道。
  “那個蠢貨,還想著要什麽大長公主。”耶律新維冷笑道:“等他奪了城門後,馬上去示警,如此,城中守軍雖說死傷慘重,但好歹也能負隅頑抗壹番。”
  到時候,兩敗俱傷,便是他的機會。
  ……
  長陵在王家,此刻酒宴剛開,她和孩子坐在壹起,還有些貴婦作陪。
  壹個鷹衛進來,低聲道:“他們發動了。”
  “總是有些人覺著自己的智慧能做漁翁。”長陵淡淡的道:“死活不論!”
  “是!”
  長陵擡頭,見貴婦們有些不安,就舉杯邀飲。
  ……
  西門輪換開始了。
  原先的守軍活動著手腳走下城頭。
  輪換的將領微笑著和輪休的將領說些段子,看著他們下去,回身道:“準備!”
  距離城頭百余步的壹家酒樓二樓,蕭華冷冷的看著將領,“準備!”
  壹切就緒。
  過了半個時辰,就隱約聽到了馬蹄聲。
  “數百騎!”
  蕭華只是聽了壹下,就判斷出人數。
  但隨即他再度傾聽。
  眾人屏息。
  蕭華瞇著眼,“後面……悶雷般的馬蹄聲,少說萬騎。”他猛地擡頭,“動手!”
  城中突然沖出千余將士,他們沖上城頭,西門守將笑道:“這是幹啥?”
  為首的將領獰笑道:“大長公主早已洞悉妳等的謀劃,狗賊,受死!”
  壹波箭雨過去,接著沖殺。
  遠處,牙蘇德看到城頭的廝殺,不滿的道:“耶律新維發動晚了些。”
  他的人已經到城下了。
  城門內的守軍發壹聲喊,掉頭就跑。
  那數百騎沖進了城中。
  長街的遠處,烏壓壓壹片騎兵正沖著這邊疾馳。
  城頭上,烏壓壓壹片,都是弓箭手,正張弓搭箭對著他們,等待軍令。
  “放箭!”
  壹聲厲喝,箭如雨下。
  數百騎頃刻間變成了刺猬。
  而牙蘇德卻茫然不知,正滿面潮紅的憧憬著睡了大長公主。
  “快!”
  他催促著手下。
  他們快速接近城下,這時城頭守軍突然張弓搭箭。
  “不好!”有人驚呼。
  “放箭!”
  伴隨著箭雨,城中突然沖出騎兵。
  “殺啊!”
  滿心以為自己能突襲贊城的牙蘇德被突襲了。
  他慌亂中喊道:“沖進去,沖進城去!”
  若是此刻他率軍撤離,必然會被銜尾追殺。
  如今唯有豁出去壹條路,和守軍拼個妳死我活。
  可守軍為何會早有準備?
  就在牙蘇德率眾反擊時,贊城兩側突然竄出來兩股騎兵。
  措手不及之下,牙蘇德的麾下大敗。
  壹騎出城,吩咐道:“大長公主令,除惡務盡!”
  “追!”賀延光難得意氣風發的時候,率軍追擊。
  ……
  耶律新維帶著百余拼湊來的手下,浩浩蕩蕩的往王家來。
  西門方向能聽到各種聲浪,他判斷這是在廝殺。
  走到王家門口,耶律新維喝道:“殺進去!”
  他的人已經去軍營示警了,他這裏再控制住長陵和壹幹重臣,大事定矣。
  門開。
  壹群人簇擁著長陵走了出來。
  接著,甲士從街道兩側湧來。
  耶律新維看著神色淡漠的大長公主,雙膝壹軟,跪下。
  “大長公主饒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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