討逆(長安之上)

迪巴拉爵士

歷史軍事

元州地處大唐西南。西南多山,在大唐人的口中,這裏便是窮山惡水。若非這裏與南周國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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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壹千壹百二十九章 不老的黃春輝

討逆(長安之上) by 迪巴拉爵士

2023-9-4 22:26

  周遵急匆匆回到了值房,剛想告假,壹個以前交好,但後來見他被冷落後,就疏離的官員疾步過來。
  周遵不著痕跡的退後壹步……右手握住硯臺,準備給這個上次譏諷自己的蠢貨壹家夥。
  若非忌憚被皇帝和楊松成等人抓把柄,他早把此人給弄走了。
  “周侍郎!”
  這人過來,笑的就像是……讓周遵聯想到了家裏老爺子的臉,還有老樹皮。
  “周侍郎,聽聞周侍郎喜歡美酒?老夫才將從蜀地弄來了幾壇美酒,回頭就送了去,別拒絕,拒絕便是不給老夫面子!”
  嗯?
  周遵壹怔,這人拱手,“回頭請您飲酒。”
  說完人就走了,壓根不給他拒絕的機會。
  接著,壹個往日避他如蛇蠍的官員過來,笑的諂媚,“周侍郎,那些奏疏,還得請您來掌總過目才行啊!”
  周遵被朝中邊緣化,影響傳導到了中書省,他的權力同樣被削弱了,許多事兒都不再過他的手。
  而眼前這位中書舍人秦奮就是經手人,越過他,把奏疏遞了上去。
  當初此人冷漠,此刻卻諂笑的讓周遵感到不適。
  周遵知曉,必然發生了大事兒!
  他從未如此急不可耐的想去打聽發生了何事,以至於丟開了世家門閥家主的從容,不耐煩的道:“老夫沒空!”
  “是是是,回頭下官再送來!”
  周遵隨即尋個借口出去。
  剛出門,常牧就來了。
  老常看著紅光滿面,步履矯健,仿佛年輕了二十歲。
  “郎君,大喜!”
  “是何事?”周遵竟然有些壓不住心跳。
  老了,老了!
  周遵壹邊自嘲,壹邊期待著。
  “二月,姑爺率軍北征,大破北遼名將赫連督,下演州,倉州……”
  啊!
  周遵捂額,興奮的無以復加。
  寧興危險了!
  子泰竟然能做到這壹步,難怪今日皇帝和重臣們態度大變。
  “姑爺率三千騎突襲寧興,躍馬寧興城下!”
  老夫滴神啊!
  周遵身體搖晃了壹下。
  那是寧興啊!
  從北遼立國到現在從未遭遇敵軍的都城,竟然被他的女婿兵臨城下!
  “快!回家!回家!”
  周遵急匆匆趕回家中,管事過來,“郎君,小人剛知曉,沒敢告訴阿郎!”
  “是要緩緩!”
  老爺子還在養病中,若是太過激動……
  周遵去尋老父。
  “怎地又回來了?”
  周勤嘴裏嫌棄,可眼中卻多了歡喜。
  誰不想兒孫陪在身邊呢!
  “阿耶,北疆那邊,子泰率軍擊敗了北遼名將赫連督。”
  “哦!”周勤壹喜,拍著床榻,“幹得好!幹得好啊!”
  他喜滋滋的道:“如此,大勢就朝著北疆這邊傾斜,主動盡在子泰的手中。”
  周遵等他消化了這個消息後,故作漫不經心的道:“子泰頑皮,帶著三千騎,到了寧興城外轉了壹圈。”
  他覺得自己說的夠輕松了……
  “哦!”
  周勤捂著胸口,眼珠子定定的看著虛空。
  “阿耶!”
  “阿耶!”
  周遵被嚇壞了,“叫醫者來!”
  “哦!”
  周勤長出壹口氣,“差點憋死老夫!”
  他幹咳幾聲,吐了壹口痰,精神陡然壹振,“竟然去了寧興?這可是數百年來第壹遭,就憑這,誰敢說子泰是逆賊?”
  醫者急匆匆趕來,見到紅光滿面的周勤,跪下嚎哭,“阿郎。”
  “哭喪呢!”周勤罵道:“老夫好著呢!”
  “不是回光返照?”醫者的弟子嘟囔道:“看著好像!”
  啪!
  醫者回頭拍了他壹巴掌,隨即進去診脈,少頃詫異的道:“阿郎竟然大好了?”
  “老夫心中歡喜,自然就好了。”
  周勤擺擺手,等醫者走後,對兒子說道:“這是大勢,北遼怕是要蟄伏了,子泰隨後必然不會安生,老夫判斷,他定然是要滅了北遼。”
  “若是他滅了北遼,長安就尷尬了。”
  “不,是惶然!”周勤撫須到:“妳想想,帝王在長安耽於享受,不要臉的說什麽盛世。在他口中被稱為逆賊的臣子,卻在邊疆浴血拼殺,滅了中原數百年來最大的對頭。大郎,別把百姓看做是傻子,他們這裏……”
  周勤指指胸口,“他們這裏有桿秤!”
  “皇帝今日示好,還給了二郎壹個伯爵。”
  “子泰家的老二?”
  “是!”
  “小氣了些!”周勤輕蔑的道:“再有,子泰也不稀罕這個。”
  “他如今到了這個境地,說實話,和帝王必然是壹生之敵,什麽忠心耿耿之類的話也無需說了,就是壹心在北疆自立,令帝王不敢妄動。”周遵覺得自己此生大概很難再見到女婿了。
  至於女兒倒是能往來於長安和北疆,只要北疆勢大,皇帝再大的膽子也不敢沖著她下手。
  可兩個外孫呢?
  兩個壹起來不妥,壹個壹個輪流著來。
  哎!
  沒見過兩個外孫,終究是遺憾啊!
  周勤不知兒子滿腦子在想著以後親人難以相見,說道:“可妳卻少想了些東西!”
  周遵微微搖頭,“不敢想!”
  父子二人相對壹視。
  周勤微笑道:“若是子泰想呢?”
  周遵默然。
  “李氏當初也只是世家門閥之壹,機緣巧合,時勢造英雄罷了,這才起家做了帝王!”
  周勤擺擺手,“罷了。”
  見老父有些意興闌珊,周遵嘆道:“子泰當初發過誓,此生不負大唐!”
  ……
  “令鏡臺在天下的眼線從此刻開始向外面傳話。”
  境臺內,趙三福對壹群主事和樁子說道:“秦國公當年曾發誓,此生不負大唐!這誓言是當著北疆軍民發的,當著北疆節度使,對他有知遇之恩的黃春輝發的,要快!”
  “領命!”
  趙三福擺擺手,眾人告退。
  他去了王守的值房。
  王守坐在那裏喝茶,聞聲擡頭,“趙主事春風得意,來咱這裏作甚?”
  趙三福說道:“我來,只是想說,當初監門曾令人刺殺楊玄,想來,秦國公是個慈善人。”
  他轉身出去,身後傳來了王守的笑聲,聽著格外的淒冷。
  “咱就是壹口鍋,哈哈哈哈!”
  “鍋啊!鍋!何事都能往裏裝!”
  王守面色猙獰。
  荒荒悄然出現,跪坐下去,“妳要束手待斃嗎?”
  王守摸摸眼罩,“妳說呢?”
  ……
  趙三福進宮。
  “臣已令人往天下傳信,隨即天下將會傳遍秦國公的誓言。”
  皇帝點頭,“鏡臺此後全力盯著北疆和楊玄!”
  趙三福問道:“那南疆和西疆……”
  皇帝擺擺手,“都撤回來。”
  “是!”
  皇帝此刻對北疆的忌憚達到了頂點,做出什麽決定趙三福都不意外。
  他走出梨園,止步,搖頭道:
  “當初的那個少年,如今,竟然要滅國了,老子還得努力才是!”
  出了宮城,他瞇著眼,仿佛是被陽光給刺的不舒服,揉揉眼睛道:“把南疆和西疆的人手大部撤回來。”
  “那若是兩地有異心……”手下心腹覺得不妥。
  “陛下的意思!”
  趙三福回首看了壹眼宮城,從未覺得皇帝是如此的孤單和虛弱。
  他去了小酒肆。
  鄭遠東在後院等他。
  夏日的陽光曬的人懶洋洋的,鄭遠東在看著墻角的壹叢青草,“妳看,這些野草躲在角落裏,沒有陽光普照,看著格外的陰郁和虛弱,像不像梨園中的那位?”
  “皇帝心慌了,抽調鏡臺在各處的人手,令我全力盯著北疆。”趙三福靠在墻邊,聲音幽幽,“他還加封了秦國公的次子。”
  至於長子阿梁,以後要承襲秦國公的爵位,自然無需封爵。
  “那位不會稀罕!”
  鄭遠東回身,白皙的臉上多了些冷意,“壹旦北遼被滅,秦國公何去何從?繼續北進?去和那些野人廝殺嗎?他會掉轉頭,看著長安。”
  “皇帝令鏡臺的人在天下傳話。”
  鄭遠東冷笑,“秦國公曾發誓此生不負大唐?”
  趙三福點頭,“可笑吧?”
  “至為可笑!”鄭遠東說道:“別忘了當初南周是如何立國的。”
  趙三福說道:“當年大軍凱旋近汴京,是夜軍中騷亂,殿前都點檢年申被麾下黃袍加身。天明,大軍入城,太後和年幼帝王瑟瑟發抖……”
  “隨後孤兒寡母退位,年申登基,立國,周!”
  鄭遠東冷冷的道:“若是北遼被秦國公滅了,他不想改朝換代,北疆文武官員會想!”
  “既然勢大,且以後定然會被帝王清算,那何不如謀反,把江山換個主人,大家都成了從龍功臣,這等事,誰都願意做。”
  趙三福嘆道:“老鄭,我心中有些亂。”
  “為何?”
  “當初我與他站在長安城上,發誓要守護這萬家煙火。可如今他卻到了這等境地。這萬家煙火,怕是會在北疆鐵騎的馬蹄之下消散。”
  “妳這是蠢!”
  鄭遠東不滿趙三福的多愁善感,“大勢如潮,壹旦湧起,誰能逆勢而為?我等唯壹能做的便是伺機而動。”
  趙三福深吸壹口氣,“我在拉攏軍中將領,不過擔心驚動了宮中,故而小心翼翼,進展不大。”
  鄭遠東說道:“如今局勢漸漸明朗,天下人都在看著北疆和長安,秦國公躍馬寧興城下,必然會引發那些人的惶然。有人會越發投向皇帝和楊松成等人,有人會茫然尋找靠山。這是機會。”
  “殺頭的機會!”趙三福笑道。
  鄭遠東點頭,“人活著為何?只是活著。既然如此,長短有何益?當為胸中抱負而活,如此,方不負此生!”
  趙三福說道:“我倒是想起壹個人。”
  “黃春輝?”鄭遠東說道。
  “妳這人太過敏銳,說實話,不適合做朋友!”
  “老夫本就沒有朋友!”
  “那我是什麽?”
  鄭遠東看著趙三福,“兄弟!”
  ……
  “父親,父親!”
  黃露急匆匆來尋老父,見黃春輝坐在屋檐下,雙腿伸在外面的陽光中,閉著眼,不知是打盹還是發呆。
  “父親!”
  黃春輝緩緩睜開了眼睛,目光有些呆滯,“大郎啊!”
  曾經的北疆節度使,令北遼無可奈何,恨的咬牙切齒的名將,此刻卻垂垂老矣。
  黃露壓制心酸,笑道:“父親,北疆那邊,秦國公大敗北遼名將赫連督!”
  黃春輝的眸子中猛地迸發出了異彩,“演州和倉州!”
  “是!秦國公拿下了兩處。”
  黃春輝閉上眼,“如此,林駿的三州就成了子泰的口中食。寧興必然惶然……”
  “秦國公率三千騎突襲寧興,躍馬城下。”
  黃春輝苦笑,“小子大膽!大膽之極!可,也暢快之極,哈哈哈哈!”
  家中傳出了久違的笑聲,仆役們都精神壹振。
  “說是秦國公兵逼寧興了。”
  “那可是大好事!”
  “可不是,秦國公當初可是放過話,誰敢動黃家,他便滅誰滿門。如今秦國公威震天下,誰還敢對咱們下手?”
  後院,黃春輝暢快大笑。
  他的眼角瞥到了左邊屋頂有身影閃動。
  “有人!”
  黃春輝下意識的拉著黃露,用力往身後拽去。
  “阿耶退後!”
  黃露壹聲怒吼,身形壹動,就掙脫了老父的手,迎了上去。
  屋頂上方飛掠而下的蒙面男子舉手就是壹掌。
  黃露不敢躲,壹躲這人就能直面老父,他咆哮壹聲,奮力壹拳。
  “有刺客!”
  仆役們在尖叫。
  刺客壹拳擊飛黃露,剛想飛掠而來,就見黃春輝反身進了屋子,當他飛掠到了門外時,屋裏突然有寒芒閃過。
  呯!
  刺客的短刀和寒芒壹觸即退,接著,寒芒從屋裏席卷而出,恍若浪潮,撲面而來。
  鐺鐺鐺!
  刺客節節後退,手持馬槊的黃春輝沖了出來。
  刺客突然深吸壹口氣,劈手壹掌,竟然握住了馬槊的桿子,接著發力,面色發紅,眼珠子竟然都成了紅色。
  這等秘技壹看便是催發生機,後患無窮。
  但短期內卻能實力大增。
  “抓刺客!”
  外面沸騰了,屋頂飛掠而來兩個男子。
  “在那!”
  黃春輝松手,刺客抓住了馬槊的鋒刃,剛想松手,黃露來了。
  刺客毫不猶豫的轉身就跑,從另壹側飛掠上了屋頂,瞬息消失。
  “阿耶!”
  黃露止步。
  看著老父單腳挑起馬槊,杵在地上,須發賁張,威風凜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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