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54章 相遇

　　隊伍在大運河邊上休整壹天，寧武縣的縣令縣丞趕來，自己治下出了這麽大的事他們怎麽能不緊張，那麽多廂兵被殺，這可是大寧立國以來的第壹次，誰都很清楚消息到了陛下耳朵裏，陛下會是什麽反應。
　　沈冷坐在河邊看著遠處那些人寒暄的時候壹個個臉色都是白的，忍不住微微搖頭。
　　“怎麽了？”
　　陳冉問他。
　　“寧武縣上上下下，怕是要被擼壹個遍。”
　　“怪可憐的。”
　　“不可憐。”
　　沈冷搖頭：“他們能不知道連雲寨的位置？能不知道這些水匪作惡？什麽都知道，只是覺得剿滅連雲寨代價會有些大，他們舍不得本縣廂兵，又怕萬壹打輸了顏面不保，這是小事，官職不保才是大事，所以幹脆裝作視而不見，算是縣衙和水匪的壹種默契，壹個盡量白天不出來，壹個盡量粉飾太平。”
　　陳冉沒想這麽深，舒展了壹下雙臂：“不過總算為地方上除了壹害。”
　　沈冷猛的擡頭，看到大運河對岸樹下有個黑影壹閃即逝。
　　聶垣迅速的退入岸邊樹林裏，靠著樹閉上眼睛……沈冷，這個仇已經不只是妳和沐筱風的，下次妳絕對不會再有好運氣。
　　他腳下壹點掠了出去，很快就消失在樹林之中。
　　陳冉順著沈冷的視線往對岸看了看卻什麽都沒有看到：“怎麽了？”
　　“沒什麽。”
　　沈冷搖了搖頭。
　　李土命雙手捧著那五兩銀子跑到沈冷面前，臉上都是興奮：“團率，看，銀子！”
　　陳冉撇嘴：“看妳那小家子氣。”
　　李土命坐下來，用衣袖仔仔細細的擦著那銀錠：“妳懂什麽，這可是我第壹次領到賞銀，上次咱們剿滅水虎趙登科那壹戰的獎賞還沒有發下來，所以這才是正經第壹次，我爹娘知道了壹定會開心的不得了，我也是合格的戰兵了。”
　　陳冉笑道：“以後跟著團率，還能少拿得了軍功？”
　　李土命使勁兒點頭，然後突然從坐著改為跪下兩只手撐著地面：“團率，我鄭重向妳道歉，當初是我故意針對妳的，我以後保證死心塌地的跟著團率好好幹！”
　　沈冷連忙伸手把他扶起來：“妳這壹跪要是讓我折了壽，我就扣妳的軍功。”
　　李土命不好意思的笑：“團率和那些人不壹樣，他們都說，軍功哪有像咱們團這樣平分的，都是團率拿的多些，可是團率妳想的都是照顧大家，我們真的服了。”
　　陳冉道：“五兩銀子就把妳高興成這樣，以後怎麽做萬戶侯？”
　　李土命連連搖頭：“我可不敢想，能跟著團率做壹個好兵，讓我爹娘在村子裏揚眉吐氣我就很高興了，萬戶侯……太遙遠。”
　　沈冷道：“別急著否定自己，萬壹真的成功了呢。”
　　李土命嘿嘿笑：“也對，如果萬壹我成了萬戶侯，那可是我們村最牛逼的人物了吧。”
　　陳冉：“妳們村……”
　　李土命把銀子擦的幹幹凈凈，然後雙手捧著遞給沈冷：“團率，給！”
　　沈冷微微皺眉：“什麽意思。”
　　李土命道：“沒……沒什麽，就是不知道該怎麽感謝妳，前思後想，我把第壹次得到的賞銀送給團率，是……是最貴重的禮物了吧。”
　　沈冷道：“回頭特假的時候拿回去給妳爹娘吧，以後我去妳家串門的時候請我喝酒就行了。”
　　李土命興奮起來：“團率可不能騙我啊，壹定要去！”
　　沈冷嗯了壹聲：“壹定會去。”
　　就在這時候集合的號角聲響了起來，隊伍開始收攏，沒多久就在岸邊集合列隊完畢，岑征看了白秀壹眼，低低說了幾句什麽，白秀隨即朝著隊伍走過來，而岑征則直接回了壹艘熊牛戰船上。
　　白秀走到士兵們面前站住，沈吟了壹會兒後說道：“今天這壹戰打出了水師的威風，可也暴露出了隊伍的很多不足，不要太驕傲，記住那不過是壹群烏合之眾罷了，將來妳們的戰場是大海，把得意留到大寧的戰旗插到海域之外的時候吧，把所有物資補給搬上船，所有人回到船上休息，沒有軍令誰也不能隨便下船，散！”
　　“是！”
　　士兵們整齊的答應了壹聲，在校尉和團率的帶領下把物資補給搬上船，很快碼頭就恢復了平靜。
　　白秀回到船上的時候看到岑征正在發呆，他走過去問道：“將軍還在想什麽？”
　　“這件事有些不對勁。”
　　岑征回頭看向白秀：“連雲寨的水匪從來都不敢如此明目張膽，白天連運河都不敢進，怎麽突然就敢襲擊官補碼頭了，難道他們不知道這樣做必死無疑？我覺得有必要繼續調查壹下，而且既然動了手，就要斬草除根啊……妳說呢。”
　　白秀道：“將軍吩咐就是了，我去安排。”
　　岑征：“我想讓人帶隊去連雲寨看看，從殲滅水匪的數量上來看似乎是絕大部分了，可水匪不可能壹個人都不留在水寨，趁著他們還沒有得到消息，選壹隊人直接撲過去將連雲寨連根拔起，那水寨也要燒了，不然難免會被其他心懷不軌的人利用。”
　　白秀：“我這就去安排，選壹個標營的人去？”
　　“用不了那麽多人……再調撥兩艘飛魚給沈冷，讓他帶著他的人乘四艘飛魚去連雲寨看看，天黑之前務必到達，連夜清理，明天中午之前要趕回來和船隊匯合。”
　　“沈冷麽？”
　　白秀看著岑征眼神閃爍了壹下，然後點了點頭：“也好。”
　　他問岑征：“將軍不是不喜歡這個人嗎？”
　　岑征臉色平靜地說道：“妳莫不是忘了，壹個領兵的人最忌諱的就是感情用事，我不喜歡他，但不可否認他的能力很強……去吧，我要休息壹會兒，和寧武縣的那些地方官打交道太累了。”
　　白秀哦了壹聲：“我這就去。”
　　壹炷香之後，沈冷的隊伍就已經集合起來了，四艘飛魚在岸邊停靠。
　　白秀笑著對沈冷說道：“我之前對妳說過的，將軍是壹個公正嚴肅的人，他不是真的想責備妳，而是對妳抱有比對別人更大的期待，去吧，帶著隊伍走壹趟，盡快回來，我們還要趕去南疆。”
　　沈冷領命，看著白秀那張笑臉心裏逐漸發寒，岑征的命令沒有什麽問題，誰也挑不出毛病，可這不代表沒有毛病。
　　四艘飛魚離開了官補碼頭進入大運河分支河道，烈紅色的大寧戰旗在桅桿上飄揚，士兵們都很興奮也很放松，這看起來是壹次很輕松的任務，隨隨便便就能又帶回來壹些軍功。
　　飛魚船上有說有笑，沈冷站在船頭卻陷入了沈思。
　　杜威名走到沈冷身邊站住壓低聲音說道：“妳是在懷疑岑將軍？”
　　沈冷微微搖頭：“說不上懷疑他，不過肯定不對勁，岑征沒理由這麽照顧咱們，之前官補碼頭那壹戰咱們團把軍功都占了，別人眼巴巴的等著去摧毀連雲寨，好歹也是功勞，岑征又把差事給了咱們……說不通。”
　　杜威名嗯了壹聲：“不過料來連雲寨也不會有什麽麻煩了，壹共就那五六百水匪幾乎都被咱們殺了，就算是有留下的也沒幾個人。”
　　“小心些好。”
　　沈冷沈思了壹會兒後說道：“到地方之後妳帶四個十人隊做支援，我帶著陳冉王闊海上去，另外今夜不進水匪營地，把進出的水路封住就好，明天壹早太陽升起來之後再進攻。”
　　杜威名道：“可若是這樣勢必會耽擱與大隊人馬匯合的時間，岑征有可能找妳麻煩。”
　　沈冷道：“那個不重要，兄弟們的生死才重要。”
　　杜威名心裏壹暖：“要不然還是讓王闊海帶著人做支援吧，我和妳帶人上去。”
　　沈冷：“妳比王闊海心思活絡，妳留下更合適。”
　　杜威名沒有再爭，沈冷說他比王闊海心思活絡他心裏有些美滋滋，能得到沈冷的承認好像很鼓勵人啊……不過轉念想到莊雍的交代，杜威名心裏又壹陣陣內疚，總覺得對不起沈冷。
　　“團率！”
　　“嗯？怎麽了？”
　　“我……沒什麽事了。”
　　杜威名終究沒敢說出來，轉身走到另外壹側站住，手扶著刀柄，手背上繃起來了壹條壹條的青筋。
　　沈冷回頭看了杜威名壹眼，笑了笑，沒有再說什麽。
　　沈冷為了安全起見沒有在白天靠近連雲寨，附近的村鎮裏難免還有連雲寨的眼線，他等到天黑之後才帶著隊伍到了連雲寨附近，停船靠岸，盯緊了進出的水路，然後安排人輪換值夜。
　　杜威名和李土命帶著人第壹批值夜，其他人休息，沈冷知道李土命這個人性子稍顯懶散，多交代了幾句，杜威名笑道有我看著他不會出事的，然後帶著人就走了。
　　沈冷又再三交代誰也不許離開營地，回到自己的帳篷裏將地圖取出來，借著微弱的光芒仔仔細細的看，地圖是極為珍貴的東西，更何況手裏這份地圖可不是壹郡壹道的地圖，而是半個大寧的地圖，從江南道往南壹直到海疆。
　　雖然地圖不壹定詳盡，但大體的地形是不會錯的，從大寧立國開始，工部就調派了大量的人手勘測繪圖，如今已經數百年，還在不斷完善之中。
　　與此同時，幾個黑衣人從連雲寨的方向出來，為首的正是聶垣，他猜到了水師的人會連夜進攻連雲寨，回去搜刮了銀子，讓連雲寨剩下的幾十人布置了陷阱隨即離開。
　　日積月累的經驗讓他提前感覺到了危險，帶著人躲進樹林裏觀察了壹會兒，發現了河道上的桅桿。
　　“水師的人果然是要斬盡殺絕啊。”
　　壹個黑衣人壓低聲音說道。
　　聶垣冷笑起來：“幾個兄弟折在水師的人手裏，咱們離開之前給他們點教訓，看看領隊的是誰，找到他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