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64章 意外

　　誰也難以想像的出來這時候的皇後應該是壹種什麽樣的心境，包括此時此刻就必須守在延福宮裏的壹群太監和宮女，自然也包括這些太監宮女的主事人高玉樓，或許比起其他人來說，他更害怕。
　　沒有這事發生之前高玉樓已經在時不時後悔，後悔為什麽當初選擇站在皇後這邊，後來想的多了就明白過來，不是那時候自己選擇了站在這邊，而是那時候除此之外沒得選。
　　才剛進宮的時候不過是無依無靠舉目無親的小太監，沒有靠山沒有背景處處看人臉色仰人鼻息，進宮之前哪裏想得到做個小太監而已，也會生存的如此艱難。
　　若不是壹樣沒得選，誰願意壞了爹娘給的身子進宮做太監。
　　突然有人來告訴他以後妳就是皇後的人了，皇後會為妳做主，換做誰都知道應該怎麽選。
　　皇後出錢，他拿著這些錢去巴結老太監而逐漸上位，慢慢的連皇帝都知道了有個叫高玉樓的人機靈，然後也會安排人多帶帶，就這樣，看起來他是皇帝的人可更早被皇後收買。
　　謀小事，皇後從來都很少有對手。
　　謀大事，皇後從來都看不了多遠。
　　站在殿外發呆，高玉樓想著若自己是皇後，怕是應該已經因為恐懼和憤怒而壹頭撞死了吧？
　　撞死了可能還體面些。
　　皇帝壹言不發就走了，甚至沒看皇後壹眼，連高玉樓都看的很清楚，他跑去東暖閣請皇帝過來，皇帝急匆匆趕來救皇後，那是消耗掉了皇帝對皇後的最後壹絲感情。
　　自此之後，哪怕皇帝不動她，也是路人。
　　可高玉樓又想不明白，這樣的皇後留著她還幹嘛？
　　如果皇後死了該多好，被廢了也好，那樣的話連高玉樓都不至於再提心吊膽，當然如果僅僅是被廢掉的話那還是有些後患，萬壹被查出來自己在很早之前就開始給皇後傳遞各種消息壹定也不會有什麽好下場，所以還是死了的好，死了壹了百了。
　　高玉樓看了壹眼寢宮，又擡頭看了看天空上的明月。
　　壹個小太監從外面進來，壓低聲音在高玉樓耳邊說了壹句：“陛下出宮了。”
　　高玉樓壹怔，心說天色已晚宮門都要關了，陛下在這個時候出宮做什麽？
　　“關門吧。”
　　高玉樓嘆了口氣。
　　這壹天快點過去的好，希望明天能好壹些。
　　就在這時候皇後的聲音從寢殿裏傳出來，高玉樓連忙彎著腰小跑著進去，俯身：“娘娘有什麽吩咐。”
　　皇後依然披頭散發的坐在那，對面就是壹個很大的銅鏡，她就這麽看著銅鏡裏的自己看了那麽久，也不知道有什麽可看的。
　　“妳看這個人。”
　　皇後指了指銅鏡裏的自己問高玉樓：“像不像壹個瘋子？”
　　高玉樓哪裏敢回答，連大氣都不敢出。
　　“妳怎麽不說話？”
　　皇後側頭看向高玉樓，在皇後轉過臉的那壹瞬間，高玉樓的心猛的繃緊……那哪裏還像是個本應母儀天下的皇後娘娘，那張臉看起來猙獰，可怕，臉上的血跡還在，臉色又白的嚇人，就好像她是壹個剛剛從地下裂縫裏爬出來的孤魂野鬼。
　　“奴婢，奴婢覺得娘娘只是該睡壹覺，睡壹覺就都過去了。”
　　“睡壹覺就都過去了？”
　　皇後重復了壹遍他的話，忽然間眼睛就瞪圓了：“連妳也要騙我？！”
　　她忽然站起來，兩只手掐著高玉樓的脖子瘋狂的搖晃起來：“那是我的家人，為什麽要如此待我？為了他，難道我做的還不夠多嗎？如果不是因為我的話，楊家早就已經廢掉了。”
　　高玉樓想說，如果不是因為皇後娘娘妳的話，楊家何至於如此？
　　雖然當初皇後盜走珍妃娘娘孩子的事他知道的不多，可這才是事情的起因啊？如果皇後沒有盜走那個孩子，那皇帝怎麽會壹怒打壓楊家二十年？皇後在成為皇後之前，楊家就已經是大寧的名門望族，楊家先祖也曾隨大寧開國皇帝東征西討，楊家的那些年輕人又怎麽可能會沒有壹個光明的前程？
　　在皇後掐著高玉樓的脖子瘋狂搖晃的時候，高玉樓心裏甚至還想著白小洛真的可惜了，那樣壹個人才，若是沒有扭曲的前二十年，可能真的會成為大寧的大將軍，能不能把大寧的戰旗插在黑武國都城的城墻上他不知道，可壹定可以帶著鐵騎在戰場上橫沖直撞所向披靡。
　　本應該恐懼害怕的時候，高玉樓卻突然發現自己最起碼在這壹刻冷靜的出奇。
　　他看著皇後那張已經猙獰扭曲的臉，心裏想著的是女人壹旦瘋狂起來真是比男人瘋狂起來還要可怕的多，更可怕的是，皇後可能在很多年前就已經瘋了，也許是在成為皇後之前。
　　而皇後看著高玉樓那張臉，不知道為什麽逐漸的變成了皇帝的臉。
　　“妳！”
　　皇後掐著高玉樓脖子的手越發的用力起來：“妳為什麽要如此待我！”
　　高玉樓的臉開始變得發青，呼吸越來越艱難：“娘娘……松手啊娘娘，奴婢……奴婢求娘娘松手。”
　　“妳求我？”
　　皇後仰天大笑：“妳現在知道求我了？這些年來我給過妳多少機會，只要妳廢了珍妃那個賤人我就會原諒妳，我會回到原來那樣與妳恩愛如初，可妳壹次壹次的讓我失望！”
　　因為用力，她的嗓音都變得淒厲無比。
　　因為用力，她的雙手手背上青筋畢露。
　　高玉樓感覺自己快死了，壹種原始的想要活下去的沖動再也壓制不住，他壹把將皇後推開，跌跌撞撞的往後退了幾步後連忙跪倒在地，壹邊咳嗽壹邊磕頭：“娘娘恕罪娘娘恕罪，奴婢求娘娘開恩。”
　　皇後往後翻倒，扶著桌子站起來，那披頭散發滿臉是血的樣子看起來更加的令人恐懼，或許是這壹下摔的清醒過來，看著跪在那不住磕頭的高玉樓，皇後眼神恍惚了壹下，然後頹然的坐下來：“怎麽是妳？”
　　高玉樓連忙回答：“壹直都是奴婢在這陪著娘娘。”
　　“妳陪著我？”
　　皇後眼神再次變得兇狠起來：“妳陪著我有什麽用？我需要妳這樣壹個閹人陪著我？！”
　　她再次撲上去瘋狂的抽打高玉樓的臉，手打在高玉樓臉上發出的聲音讓守在宮門外邊的那幾個宮女和太監心都跟著壹下壹下的顫抖。
　　這些年來，他們在延福宮裏真的可以說是度日如年，皇後的心性越來越不穩定，誰也不知道她會在什麽時候發脾氣，發了脾氣又會做出來什麽樣的瘋狂事。
　　那個臉都被高玉樓掌嘴打破了的宮女聽著屋子裏的聲音，眼神裏逐漸狠厲起來。
　　“我們得弄死她。”
　　她擡起頭看向其他人：“弄死她，最多就是同歸於盡，若是她不死，早晚我們都會被她折磨死。”
　　她旁邊的宮女嚇得顫抖起來，側過頭看著她：“妳在胡言亂語什麽！”
　　“我沒有胡言亂語。”
　　那宮女機械似的的轉頭看向寢殿裏，耳朵裏都是啪啪啪的扇耳光的聲音。
　　“我受夠了。”
　　她忽然朝著屋子裏沖進去，她身邊的人伸手想拉住她卻根本就沒有抓住，宮女瘋狂的沖進寢殿裏，然後壹頭撞在皇後身上。
　　皇後被撞倒在地，坐起來的時候眼睛裏都是憤怒和不可思議。
　　“妳這個賤婢想要幹什麽！”
　　那宮女像是失心瘋了，又像是被什麽妖魔附體，壹步壹步走過去，忽然撲在皇後身上，兩只手死死的掐著皇後的脖子：“我要殺了妳，我要殺了妳！”
　　就是在這壹刻，高玉樓爬起來壹腳把宮女踹開：“妳敢造反？！”
　　宮女倒在壹邊，卻像是僵屍壹樣依然朝著皇後爬，皇後被嚇壞了，也開始爬，壹邊爬壹邊瘋喊：“高玉樓妳在等什麽！把這個賤婢殺了，把她殺了！高玉樓，妳這個混賬東西，妳還不過來救我！”
　　高玉樓大口喘息著：“娘娘放心，奴婢這就來救妳。”
　　他跑過去想把那宮女拖拽出去，被抓住腳的宮女猛的回頭看向高玉樓：“妳以為她會放過妳？”
　　那眼神，比皇後的眼神還要可怕。
　　高玉樓嚇得手壹抖，壹屁股坐在地上。
　　宮女居然笑了笑，牙縫裏都是血。
　　“我死了，也不會忘記她不會忘記妳，妳們就在這等著我，我會回來找妳們索命的。”
　　高玉樓嚇得嗷的叫了壹聲，回頭喊：“妳們還在等什麽，都進來把這個瘋女人拖出去。”
　　外面守著的宮女和太監連忙跑進來，可也不知道是為什麽，誰也不敢動手去抓那女人，也許不是不敢，而是不想。
　　兩個女人在大殿裏爬，壹個在前邊爬不住的回頭怒罵，壹個在後邊爬，瘋了似的的傻笑，嘴裏嘟嘟囔囔的說著什麽，好像是在說妳死了對大家都好，連陛下都應該是盼著妳死的。
　　聽到這句話，高玉樓的肩膀顯然顫抖了壹下。
　　他看向其他人，其他人也在看他。
　　壹個時辰之後。
　　沈冷的將軍府。
　　皇帝酒足飯飽心情也好了不少，因為皇後的事心裏那郁結好像都減輕了些，沈冷在後邊走著送他出門，皇帝心裏忍不住想著，人生便是如此，有得有失……
　　他出門上了馬車，代放舟把車廂門簾掛好回頭俯身對沈冷拜了拜：“將軍回吧。”
　　沈冷嗯了壹聲：“路上小心些。”
　　就在這時候遠處有人縱馬而來，這寂靜的夜裏馬蹄聲顯得那麽刺耳。
　　沈冷眼神壹凜，跨步到了馬車前攔住。
　　四周屋頂上，巷子裏，大內侍衛全都湧了出來，在暗影裏的大內侍衛統領衛藍抽劍在手。
　　對面疾馳而來的馬離著還遠就勒住，馬背上的人快步跑過來，然後撲通壹聲跪倒在馬車前。
　　“陛下……皇後娘娘，皇後娘娘她……自縊身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