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寧帝軍

知白

歷史軍事

寧國立國數百年來壹直尊崇道教,龍虎山上的歷代真人,多半還是寧國國師。
道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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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01章 不舍長安

長寧帝軍 by 知白

2023-3-23 12:02

  那人穿長街而來,留下來斷後的流雲會兄弟接不住他壹刀。
  於是風回去了。
  風是名字,但不是壹個人的名字。
  斷舍離,風雪刃都不是壹個人的名字。
  若其中壹人死去,還會有人被選中,成為這個名字的擁有者,繼承的是這個名字的驕傲。
  所以風說,我應無愧風之名。
  那年在江南道乙子營大營裏,風像是壹個孤獨的舞者,壹藏便是數年,大營外的那片樹林中,他用自己的命來宣告,風這個名字的擁有者都擔當得起風之名。
  這小小的福田縣城裏,風抽出自己的長刀迎面走向抱刀的那個人,和上壹個風壹樣,他們都是流雲會少年團出身,東主葉流雲教導他們的時候讓他們記住的最深刻的東西,就是情義重生死輕,最大情義是陛下,其次是兄弟。
  所以流雲會才會在江湖勢力之中壹家獨大也格格不入,本就不是典型的江湖客。
  兩個人都用刀,刀相同但刀法不同,就正如筆相同,但字不壹樣,有的人手裏握著筆可寫春秋天下,有的人握著筆寫出來的不過是流水賬,尋常人看筆法,只看寫出來的字順眼不順眼,所以中規中矩的字普通人便瞧著順眼,風的刀法便中規中矩。
  而抱刀的那個人,他狂傲。
  他的刀法相似於書法之中的狂草,又不是,因為狂草還有痕跡,而他的刀過後,便是要斬去壹切。
  當的壹聲。
  先出刀的風只壹擊長刀便飛上了半空,不是他的刀法練的不夠好,而是天賦差距。
  他的長刀在半空之中打著轉飛向遠處,轉的太快,便若壹個銀輪。
  風楞了壹下,腳下向後壹點飄移了出去,那刀的余威幾乎擦著他的胸口落下,胸前的衣服被豁開壹條口子,衣服崩開,壹層兩層,皮膚上也留下壹道血線。
  風很快,比雪更快,所以他躲開了這壹刀。
  抱刀的男人依然向前,被他擊飛出去的那把長刀啪的壹聲掉在地上,然後碎開,刀片散碎壹地,落地的刀自然不是摔碎的,所以風的眼神閃爍了壹下,他看到了差距。
  “我教妳用刀,下輩子記得謝我。”
  抱刀的男人向前,抱著刀,依然是那種步幅不大的邁步方式,總覺得他兩個膝蓋之間仿佛連著壹條看不見的繩子,所以他邁不開腿,他當然不是殘疾,只是壹種習慣。
  風將自己的長衫脫下來,甩手壹抖,長衫落在路邊水池中,隨著手腕壹轉,長衫便被甩成壹條布棍,帶著呼呼的風聲朝著抱刀的男人頭頂落下。
  “想奪刀?”
  抱刀的男人眉角微微壹揚:“普天之下,沒有人可奪我的刀。”
  刀光起,布棍碎裂,衣服的碎片猶如火中漫天飛舞的殘蝶,看起來翩然起舞,可飛不了多久便會落地成灰,風再次後退,手疼的顫抖,低頭看時,發現自己的手掌心脫落了好大的壹片肉皮,血糊糊的。
  就在這時候幾支弩箭激射而來,擦著風的肩膀飛過去直奔抱刀的男人,弩箭來的突兀也來的淩厲,抱刀的男人長刀出手,刀在半空之中灑出去壹片銀光,火星四濺,弩箭被蕩飛,又釘在大街兩側。
  刃落在風旁邊,連弩又點了幾下將抱刀的男人逼開。
  “妳應該帶人走。”
  風微微皺眉。
  刃撇嘴:“我記得妳還欠我幾兩錢,妳死了,我朝誰要?”
  風嘆了口氣:“妳死了,我還給誰?”
  城門外,趕來的黑騎已經接著古樂和耿珊,分了壹部分人出去帶著兩個人朝著城外遠去,剩下的大概二十幾黑騎朝著這邊疾沖過來,長刀出鞘,刀光凜凜。
  抱刀的男人皺眉,似乎對自己手下辦事不利很惱火。
  “請流雲會的兩位兄弟先走。”
  二十幾名黑騎沖至風與刃身邊,朝著抱刀的男人過去。
  馬背上的黑騎百辦朝著他們兩個抱拳:“多謝,別過。”
  只四個字,義無反顧。
  古樂和耿珊不是流雲會的人,是廷尉府的千辦,也是兄弟,為兄弟赴死,廷尉府的人當在最前。
  七天後,紫禦城。
  葉開泰站在窗口看著外面的流雲飄過,眼神森寒。
  在平越道出了這麽大的事,這是他的問題,縱然陛下不會怪他,他也會怪自己,已經兩年多了,平越道還沒有完全把控,還沒有治理好,這就是他的失職。
  “道府。”
  他身邊文士狄放鶴看了看葉開泰的臉色,然後垂首:“那些刀客來路不明,福田縣又是壹個小城連民勇都沒有,縣衙裏不過十幾二十個人,被刀客偷襲,這事……”
  葉開泰側頭看了他壹眼:“所以情有可原?為臣者,以情有可原四個字勸慰自己,那便是無能。”
  狄放鶴道:“好在兩位千辦大人救回來了。”
  “救回來他們的,是廷尉府人,事情是在平越道發生的。”
  葉開泰轉身:“無論如何,我臉上很疼。”
  狄放鶴不敢再說什麽,他跟著葉開泰已經有近十年,自然了解道府大人的脾氣秉性,廷尉府的人什麽時候吃過這麽大的虧?前前後後,壹百二三十人死了,其中還有兩個百辦,兩位千辦都險些送命。
  雖然流雲會的人不能拿到臺面上來說,可誰也不能忽略還死了壹個雪。
  後來沖進去福田縣城的那二十幾個廷尉府的人全都戰死,只有流雲會的風和刃護著兩位千辦殺了出來,大寧治下的壹個縣城居然成了流寇暴匪的地方,這件事不管怎麽說都不好聽,禦史臺的人怕是要狠狠壹本參奏上去,朝廷裏的大人們也會口誅筆伐。
  在平越道做官本就不易,況且是被人盯了那麽久的道府大人,想來大學士沐昭桐第壹個就會以筆為刀,壹刀壹刀朝著道府大人身上兇狠的砍,別忘了當初他對道府大人赴任就極為不滿。
  “最丟人的是,人不知去向。”
  那些刀客,在福田縣滅了壹個縣衙,殺縣令縣丞以及上上下下幾十口,又在大街上殺人,殺廷尉府黑騎二十幾人,領兵沖過去的那位百辦被壹刀兩斷身首異處,然後就消失無蹤。
  這些事,足以說明平越道這邊沒治理好,若是放在大寧原本的十九道之內,任何壹個縣城裏,那些刀客敢如此明目張膽?
  “韓喚枝到哪兒了?”
  “快到了吧。”
  狄放鶴垂首:“還沒有消息送回來,從時間上推算,若是乘船直下,應該再用不了幾天就會到平越,不過福田縣距離水路還有百余裏,都廷尉大人要換到陸路上來,過普陀山向西南。”
  葉開泰嗯了壹身:“帶上親兵營,我們去福田。”
  說完之後大步走出書房:“若是再出什麽亂子,我這道府就真的沒臉繼續幹下去。”
  從大運河轉入平越道離船登岸,朝著西南方向再走百余裏就是福田縣,這壹帶因為大戰所以顯得地廣人稀,曾經比較繁華的幾個縣城都還沒有恢復過來,還活著的百姓雖然安居,然而想要興盛起來絕非壹朝壹夕。
  上岸之後不就便是普陀山,山上最著名的是大光明僧禪寺,大光明僧是禪宗中傳聞護人生死安康的羅漢,禪宗信徒皆知,常年誦大光明僧心經可保平安喜樂,然而大光明僧心經沒能擋得住大寧虎狼,也沒讓南越的邊軍刀槍不入水火不侵。
  但凡戰爭,神佛皆避。
  黑色的馬車在普陀山下經過,在官道上擡頭往上面看就能依稀看到大光明僧禪寺的金頂,南越國滅之後這裏的香火也冷淡了不少,不過依然有人摯誠求拜,三跪九叩上山。
  韓喚枝把車窗簾子放下來,閉上眼睛思考,消息已經到了他這,又折損了幾十黑騎和壹位百辦,這位百辦是平越道廷尉府常駐的最高級別的官員,韓喚枝現在還記得當初派他來的時候,那漢子依依不舍走出廷尉府大門時候的模樣,壹步三回頭。
  “我不舍長安,料長安亦不舍我。”
  他穿上百辦錦衣,帶著黑騎離開長安城,回望那雄偉的城墻城門,回望壹直送他到城門口的都廷尉大人。
  他升任百辦其實還沒多久,陛下旨意擴建廷尉府,大寧二十道皆要駐留,按照韓喚枝定下的規矩,各地駐留百辦每個人三年輪換回長安,三年,壹千多天,他說長安城會想念他,也許會想瘋。
  他想說的是,長安城裏那還沒過門的姑娘會想念他,可他這般鐵骨錚錚的漢子,自然不會說出什麽柔情似水的話,只是覺得虧欠了她,他也當然說不出來等我回來娶妳這樣的話,只是朝著那人群之中羞澀看他連招呼都不敢打,小心翼翼的紅了眼睛舉手揮動的她笑了笑,然後策馬離去,想著男人怎麽能為這等俗世俗情牽絆?
  然而還是真的不舍。
  我不舍長安姑娘,長安姑娘亦如是。
  韓喚枝長長的吐出壹口氣,他不願去想那姑娘拿著壹張死訊是什麽樣子,廷尉府的這些人,在外人看來都是妖魔鬼怪壹樣冷血無情,可只有廷尉府的人自己知道,他們都是有血有肉的漢子。
  過普陀山便是壹片平原,有百余裏,地勢開闊,不過這南疆的平原與北方也不相同,多起伏,普陀山上側有梯田,正是播種時節,農夫農婦彎著腰插秧種田,沒有人去關註山下官道上向前疾行的馬隊。
  山上,抱刀的漢子遠遠看著那輛黑色馬車,將黑巾從臉上摘下來,他覺得如韓喚枝這樣的人有資格記住自己長什麽樣子,死後記住,來世報仇。
  廷尉府的隊伍至少五百黑騎,他手下壹百二十刀客,可他不覺得自己這邊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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