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49章 有個將軍很粗魯

　　沈冷緩了壹口氣，這種事，不多見，但也絕非長湖郡這壹地僅有。
　　算算看吧，長湖郡有幾百名退役老兵，每個人光是戶部兵部的撥款加起來就有幾萬兩，再加上戰死將士的撫恤銀，總計超過十萬兩，壹年不發，存進錢莊，十萬兩銀子的利息就夠那些貪贓枉法之人揮霍的，連續幾年之後，這筆銀子可能已經翻滾到了幾十萬兩。
　　大寧官場還算清正廉明，但誰也不能保證每個做官的都好。
　　銀子可以讓人瘋狂，尤其是幾十萬兩銀子這麽大的數額。
　　沈冷沈思片刻：“我們過路和妳聊了這些，難免也會被人知道難為妳。”
　　沈冷從懷裏取出來壹些銀票：“這些妳拿著，我有個朋友最近從連山道調任到了西蜀道這邊，妳可去戰兵營尋他，有我書信，他自會護妳周全，也會為妳安排生計。”
　　沈冷沈默片刻：“煮面，我們還要趕回長安，所以這件事我暫時沒法插手，不過有我朋友在，妳們這些退役老兵所受的委屈，他會為妳們做主。”
　　中年漢子抹了把眼淚：“多謝將軍。”
　　可銀子他不肯收：“雖然擺攤辛苦，但也賺了些錢，將軍的銀子我說什麽也不會拿的。”
　　“不是給妳壹個人用的。”
　　沈冷道：“這有大概壹千兩銀子，妳找到我朋友之後，再用這些錢聯絡安排那些與妳遭遇相同的老團率，把他們都請到站兵營，待我長安之事辦完，我會再來看看。”
　　“請問，將軍妳叫什麽名字。”
　　中年漢子接著銀票的手都在發抖：“我得讓兄弟們知道，將軍是誰，恩公是誰。”
　　“妳只需記得，天下戰兵是壹家。”
　　沈冷：“我幫妳們煮面。”
　　小半個時辰之後，吃飽也休息了壹會兒的隊伍準備再次出發。
　　中年漢子悄悄拉了陳冉壹把：“這位兄弟，請問將軍是誰？”
　　“沈冷沈將軍。”
　　陳冉拍了拍他肩膀：“妳們的委屈既然沈將軍說管了妳就放心等著，不給妳們壹個公道，將軍不會罷手。”
　　沈冷把寫好的壹封信交給中年漢子：“去西蜀道庚字營戰兵尋我朋友。”
　　說完之後上馬離開。
　　看著那飛馳而去的隊伍，中年漢子心裏壹陣陣的溫暖。
　　“沒事吧。”
　　他老婆過來，緊張兮兮的看著他：“地方官府沆瀣壹氣，時常有人來盯著我們壹家，將軍隊伍剛剛過去，保不齊有人看到，咱們怎麽辦？”
　　“去雲霄城。”
　　中年漢子低頭看著手裏的銀票：“若只我壹個人委屈，為了妳和孩子的安全，我忍了，可還有那麽多為國拼過命的兄弟也壹樣委屈著，那這件事我就拼了吧，妳可知道那是誰？那是沈將軍，沈冷沈將軍！”
　　中年漢子握緊了拳頭：“沈將軍回長安，必然能把我們長湖郡的事上達天聽，陛下最痛恨的就是這種事，況且這又是陛下曾經的家，陛下為留王的時候在雲霄城，咱們就去雲霄城，庚字營戰兵就在那。”
　　“那咱們收拾壹下就走。”
　　“不收拾了。”
　　中年漢子看向沈冷隊伍離開的方向：“我耿破海今日因為遇到沈將軍，戰兵的血性回來了……攤位不要了，咱們回家收拾衣物，然後立刻去雲霄城。”
　　長湖郡在西蜀道還靠西北的地方，而雲霄城在西蜀道東南，他們壹家三口走不了多快，等到雲霄城的時候已經是七天之後，這還是因為手裏有了沈冷給的銀子，壹路上可以雇車代步，若是推著獨輪車靠走的，壹個月也走不到。
　　原本庚字營戰兵並不在西蜀道，大寧對南疆開戰之後，小半個大寧的戰兵都調去了求立各地作戰，後來兵圍求立都城之後，陸續有各衛戰兵回歸中原。
　　陛下趁機下旨，各衛戰兵對調。
　　這是常規操作，除了四疆大將軍麾下戰兵之外，其他各衛戰兵，每隔壹些年就會對調，小調是將走兵不走，大調則是兵將壹起走，但，兵與將走的不是壹個地方，朝廷是絕對不會讓各衛戰兵將軍帶著自己的兵換個位置就完事，兵將互調，是為了不讓戰兵將軍在地方上時間久了影響民政。
　　原來西蜀道戰兵大營也不在雲霄城，是這次對調之後，陛下特意下旨改建。
　　雲霄城是陛下在乎的地方，畢竟陛下曾經在那生活了很久，將壹衛戰兵挪過去，對於雲霄城來說，地方經濟很快就會翻壹番。
　　有了這翻調動，陛下讓戶部給雲霄城撥款也就順理成章。
　　耿破海到了雲霄城找了壹家客棧安頓妻兒，吃了壹頓雲霄城的特色小吃，回到客棧之後沐浴更衣，換上沒有標徽的大寧戰服，壹個人到了庚字營戰兵大營外。
　　“老團率。”
　　大營外面的守軍看到耿破海之後過來行了個軍禮：“妳是有事？”
　　“我有壹封信。”
　　耿破海將書信遞給守門的士兵：“勞煩妳送進去。”
　　士兵把信接過來看了壹眼，然後說了聲老團率稍等，然後快步返回大營，兩炷香之後，壹個校尉從大營裏出來：“耿破海？老團率，請跟我進來。”
　　耿破海忐忑不安的跟著那校尉進了大營，猶豫了好壹會兒後問道：“請問，妳就是沈將軍的朋友嗎？沈將軍只說將信送給他石兄弟，我也不知道是誰。”
　　“我可不是。”
　　校尉笑著回答：“我只是個校尉，倒是也想成為沈將軍的朋友，原來在南疆作戰的時候曾經見過他幾次，只是真的不算熟悉，或許沈將軍也沒記住我的名字，可沈將軍是我欽佩的人。”
　　耿破海問：“那……沈將軍讓我來找的朋友是誰？”
　　“壹會兒妳就知道了。”
　　校尉領著他繼續往前走，穿過寬敞的校場，看著校場上正在訓練的士兵，耿破海仿佛壹下子就又回到了自己年少時候，壹幕壹幕，如在眼前。
　　到了後院穿過花園，是壹片單獨的建築，院落規模也不小，三步壹崗五步壹哨。
　　氣氛壹下子變得緊張起來，耿破海隨校尉走到獨院門口，還沒站穩，就聽到院子裏有人在發火。
　　“我操特麽的這群王八蛋，居然敢欺負到了退役老團率們身上，沒有老子這些當兵的，他們哪裏來的安穩日子，人呢，怎麽還沒來？雖然不是老子的兵，但受了委屈，天下的戰兵誰受了委屈，老子都得管！”
　　然後又聽到壹個人的聲音勸：“將軍先息怒，這事還沒有調查清楚，大寧國法昭彰，也許是假的呢，那書信也未必是沈將軍親筆。”
　　“放妳大爺的屁，那筆破字，不是他是誰？！來來來，筆給妳，妳他娘的寫出來我看看。”
　　“呃……”
　　耿破海嚇了壹跳，下意識的看向那校尉。
　　校尉看向他安慰道：“沒事，將軍雖然脾氣不大好，但是待人真誠，妳只管如實說，自有將軍給妳做主。”
　　“將軍好像罵人挺狠的啊……”
　　“將軍名門出身，按理說也不該這樣。”
　　校尉壓低聲音說道：“可咱們將軍不壹樣，他就喜歡這口。”
　　說完之後敲了敲門：“稟將軍，耿破海帶來了。”
　　“讓他進來。”
　　耿破海又整理了壹下自己的衣服，小心翼翼的走進門剛要肅立行禮，還沒站穩呢，壹只大手從對面伸過來壹把抓住他胳膊，他身子忽悠了壹下就被拉了過去，壹個絡腮胡的大漢上上下下的大量了他幾眼：“妳有沒有事？冷子讓妳來投奔我，壹定是擔心妳被報復，可有人難為妳？若是有難為妳現在就告訴我，我去剁了他。”
　　“將……將軍，我沒事，壹路平安。”
　　“唔。”
　　絡腮胡松開手：“那還好。”
　　校尉笑著說道：“這是咱們庚字營戰兵將軍石破當，剛剛調到西蜀道。”
　　“戰兵將軍！”
　　耿破海的臉都白了。
　　“妳有什麽委屈只管說。”
　　石破當大大咧咧在椅子上坐下來，剛練完功，身上還壹身汗，他卻不在乎這些，伸手從親兵那接過來壹條毛巾擦了擦臉和脖子：“冷子是我兄弟，妳是他交給我的人，我會把妳照顧好的。”
　　“石將軍……卑職，卑職……”
　　耿破海雖然名字裏也有個破字，樣子也精悍，可在石破當面他感覺自己就是個孩子，石破當是南疆狼猿大將軍石元雄的獨子，三十幾歲已經是壹衛戰兵將軍，將來做到大將軍似乎也已經是註定的，況且軍中都有聽聞，石破當性格暴戾殺人如麻。
　　他如何能不忐忑。
　　“妳說仔細些。”
　　石破當揉了揉眉角：“傻冷子那壹筆破字，老子除了認出來那是他的字，寫了些啥也是靠蒙出來的，估計著現在拿給他自己看，他特麽也認不出來……來人，給老團率搬壹把椅子過來，泡壺茶，好茶！”
　　耿破海戰戰兢兢的把事情經過說了壹遍，剛剛已經發過壹次火的石破當氣的又摔了茶碗。
　　“妳先回去休息。”
　　石破當吩咐了壹聲：“把他家裏人也壹並都接進大營裏住，這件事我管了。”
　　說完之後看向身邊站著的那個幕僚，名為彭茂。
　　“這件事，必須管。”
　　彭茂連忙垂首道：“將軍說管就壹定要管，可怎麽管還得從長計議，將軍初到西蜀道，和道府道丞大人也不熟悉，這事若是貿然問過去，就和罵人壹樣，就算是打了道府和道丞兩位大人的臉，不太好。”
　　“妳當我是個粗魯的人嗎！”
　　石破當哼了壹聲：“妳見過我莽撞粗魯嗎？！”
　　彭茂：“沒有沒有，將軍從沒有莽撞粗魯過。”
　　“就他奶奶的是。”
　　石破當站起來：“老子膽大心細溫文爾雅，當然不會直接罵過去。”
　　彭茂松了口氣：“那將軍打算如何處置。”
　　“點兵！”
　　石破當大步往外走：“罵人多他娘的沒意思，帶兵打過去才有意思。”